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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还没砸呢，老孙，还有两句台词，你倒早了。”
李扬有些郁闷，刚才的镜头本来拍的挺好，几个人状态都不错，怎么就倒早了呢？
吕文和王双保也是一怔，本来定好的是王双保砸墙，听见响声孙威再倒，然后吕文补上一镐头，这个镜头才算完事，然后李扬还得客串化妆师给孙威脸上抹血浆。
还是第一次拍戏没有经验啊……
“老孙，再来一遍，这回听见声音再倒。”
“导演，不对劲……”
吕文和王双保发现孙威没有起来，呼吸也变得微弱，立刻俯身查看情况，“老孙，你怎么了？”
李扬一听就急了，迅速扑了过来，这要是出了人命，先不说他以后还能不能拍电影，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吕文一把推开了李扬，“都散开，人太多空气过不来。”
李扬和王双保立刻退开好几米远，吕文学过一点急救，俯身听了一下孙威的呼吸和心跳，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是缺氧了，快上去送医院，再待一段时间恐怕要伤脑子。”
李扬这时也顾不上拍戏了，连忙招呼王双保和吕文帮他抬人，然后开车送往镇上的卫生所。
卫生所的大夫看了一眼，轻车熟路地给孙威插上氧气管，没过多久，孙威就醒了过来。
……
李扬终于松了口气，瘫坐在卫生所门口，吕文点着了一根烟塞进他嘴里，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刚才可是给他吓坏了，幸好孙威人没事。
不过孙威的戏份也拍不成了，醒过来之后孙威说什么也不同意再下矿井，他可不想把命搭上，反正也挣不了几个钱。
之前的镜头也不能用了，他们还得带着骡子下一趟矿井，一想起这个吕文就头疼。
一时半会李扬也找不到合适的群演，在吕文的提醒下，李扬去找了刘矿长，第二天他就领着一个40多岁的黑瘦男人回来了。
“这是老王，他是矿上的工人。”
老王的全名没人知道叫什么，在矿上大家都叫他王二狗，这是李扬花2000块钱一天雇的，这个价在群演里可是个天价。
不过这2000块钱不是都给王二狗，刘矿长还要抽一部分，最后能有多少钱到王二狗手里，那就不知道了。
吕文近距离观察了王二狗半天，这次拍《盲井》他没有去体验生活，也没时间给他体验生活，所以他对矿工的印象都来自李扬的剧本和这段时间的观察，现在有王二狗这个正牌矿工在眼前，肯定要抓紧时间好好观察。
这一观察，吕文就发现了问题。之前他对矿工的印象就是不常洗澡，不注意卫生，头发长，胡子拉碴，衣服脏，手也脏。
可这些都是外表，太浅，吕文主要看的是王二狗的眼睛，他发现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生气的眼睛，灰蒙蒙的，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一般人听说自己要拍戏，就算不激动，也会好奇，可王二狗没有，他就淡漠地站在那里，也不多话，李扬介绍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点头。
吕文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这恐怕才是真实的矿工，拍戏和挖矿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区别，反正都是下井。
李扬招呼大家去化妆，吕文基本不用化妆，他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带妆生活，反正就是不洗澡，再加上一套不太合身的衣服，挺像那么回事的。
趁着王双保去化妆的功夫，吕文想要和王二狗攀谈一下，多了解一些情况，可他问了半天，王二狗也只是随口回答几个字，对他的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欲望。
吕文挠了挠头，拿出一根烟递给王二狗，王二狗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想了一会才夹在耳朵上。然后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拿出一包小镇上最便宜的土烟，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根递给吕文。
吕文没有接他的烟，而是又抽出一根自己常抽的红塔山，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包都给了王二狗。
王二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搓了搓手，才小心地把烟放好，也打开了话匣子，“大兄弟，你有啥想问的就问吧。”
“老哥，你也是东北的？你是东北哪的？”
“四平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番攀谈以后，吕文才知道，原来王二狗是被骗过来的。
王二狗家里是农村的，爹死得早，后来他老娘砸锅卖铁给他说了一房媳妇，生了两个孩子以后，媳妇也受不了跑了。王二狗为了养活两个孩子，这才出来打工。
可他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一开始在饭店给人家刷盘子，一个月才赚几百块钱，后来听说河南这边下矿挣钱，就跟着一个老乡过来了。
一到这身份证就被扣了，想走也走不了。不过王二狗也不想走，在这虽然苦点，干的活也危险，但挣得多。一个月能挣2000多块钱，王二狗已经很满足了。
“你就不害怕？”
“怕个毛？”王二狗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要是死了，还能给孩子留下3万块钱。”
吕文默然，3万块钱一条人命，他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时间紧迫，李扬几人再次站在了罐笼上，吕文拧亮了矿灯，问道，“老王大哥，你知道我们演的啥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王二狗的声音传来，“知道，不过你们说的不对。”
李扬不服了，宋金明和唐朝阳把人骗到矿上，然后在井里杀人讹钱，这个是《神木》里写的，他也和其他矿工求证过，确实有这么回事，“你说说到底哪不对了？”
“杀人之前，他们会带着那个人吃顿饭喝次酒，要是没碰过女人，还要去洗头房，这是规矩。”
吕文惊了，“你见过那些人？”
“没见过，但听说之前矿上就有两个做这种买卖的，后来被刘矿长发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李扬和吕文还有扛着摄影机的郭兆宝都沉默了，半晌，李扬才问道，“那再加一场戏，从井里上来，我们去镇上吃顿饭。”
见王二狗没言语，李岩又补充道，“我再给你加200块钱。”
吕文接茬道，“是直接给你的，不告诉刘矿长。”
王二狗这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