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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详之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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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生之前的前三个月,天空连续下了90天的雨,麻姑说她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下了这么久的雨,农村人,靠天吃饭,连续下的大雨导致地里的庄稼大片死亡,村里人急得不行,于是,村长带领着所有村民去村西头的庙里烧香上供,一摆就是十二天。

庙里的香火烧得很旺,庙里烟雾环绕,烧到了第十一天,我娘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灶台口生火,用了十多年还完好的大铁锅突然轰的一声炸开了,娘被炸开的锅吓到了,捂着肚子凄惨的叫了一声。

麻姑被哥哥小天拉着跑来的时候,麻姑不停的用手里的烟袋不停点着哥哥小天的额头,嘴里发出像土拨鼠一样的尖叫,“我说你这个小追命鬼,我好歹也是个年过八十,受人尊敬的神婆,怎么能像你这个毛头小子一样的疯跑哟,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拉散架了,慢一点行不行,简直要了老命啊!”

麻姑啊,你总算来了,小天他娘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我这口老锅坏得真稀奇啊,村长拉着麻姑的手就往里走,麻姑一时之间没站稳,头怦的一声嗑到门框上,疼得麻姑滋牙咧嘴的。

麻姑是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家,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神婆,麻姑算卦算得特别的准,只要她用手里的烟袋锅子随便在人的身上扫几下就能把这个人的命算出来,除了算卦,麻姑还是村里的接生婆,谁家要生孩子了都会来找麻姑,送她两 捆烟叶子,她就在接生的时候给孩子算好。

“哎哟,我的活祖宗啊!”头上顶着一个大包的麻姑见到我昏迷不醒的娘,愣了半天,推了她一把,她才从喉咙里 说出这几句话,后来我一直追问麻姑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麻姑一直都没说,麻姑是一个固执到骨子里的小老太太,她不想说的事谁也没办法问出来。

后来哥哥小天告诉我,我娘生我的过程特别顺利,但是我一生下来就不哭,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我娘笑,我娘本来就是受了惊吓早产,结果看到我笑没一会就翻起了白眼,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就断气了,麻姑听见笑声以后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头,吧嗒了几口烟袋锅子什么都没说。

村长连忙回过神找人来收拾我娘的尸体,又叫人通知了我在城里打工的爹,整个家里充满着悲伤的气氛和我不停的笑声,李大娘趁没人的时候在我奶奶耳边说:“你屋里的那个生下来只会笑,还把娘笑死了的主恐怕是个不详之物啊,”趁着是个女孩,还没长大祸害人,你悄悄的把她丢山上去让她自生自灭吧。

奶奶黑着脸,忙着办我娘的后事,刚刚出生的我则被丢在小屋里没人管,由于没有人管,我的笑声渐渐微弱了,只是眼睛始终盯着屋子里没人的地方,渗人的笑着,还是哥哥小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羊奶,然后口对口的喂我,才让我活了下来。

眼看着我娘快入土了,八月里死人是不能放家里太久的,容易发臭,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我爹回来,每天早晨都去村口等, 按理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回来了,可怎么等也等不到。

终于等来了我爹的消息,却是村里的邮差带来的噩耗。在县城工作的王三爸托人带回的口信,爹返乡乘坐的火车半路遇上塌方,火车脱轨翻下山坡,整车人在火车里翻滚了十几圈,全部死亡。

我爸离开县城是王三爸亲自送上的火车,三爸一听说火车失事,开着车亲自去事故现场找,找了三天三夜,活人堆里没有,死人堆里也没有,残胳膊断腿里更没有一个像是我爹。王三爸和爹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爹身上的每一颗痣三爸都认识,三爸说没有找到,“难不成是人被火车碾碎了,尸骨无存?”奶奶眼睛酸涩不停流泪。

家里的天一下子就塌了,奶奶整日坐在老屋的门槛上,脸色铁青,嘴里念念有词。麻姑叫了村里的几个小伙子,把娘的尸体抬到村西边的坟场里,草草挖个坑就埋掉了,最后一铲土是麻姑亲自盖上的,哥哥小天说他在一边看见麻姑盖那铲土的动作非常诡异,铲子在空中仿佛画了个什么圈,然后重重地将土拍在坟头上,又手舞足蹈的乱扭了一会儿,扔下铲子吧嗒着烟袋锅子。

我娘入土的当天晚上,就偷偷用小麻袋片把我从里间的榻上捞了起来,双手在我脖子上比划了半天,迎上了我那双汪汪而含笑的大眼睛,她终究是舍不得把我掐死,叹着气用小碎步把我扔到娘的坟前。我的身体和坟前的地面接触那一瞬间,我突然又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奶奶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天啊,我冷家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你来这么害我家,造孽啊。”奶奶哭喊着离开了坟地。走的时候没发觉,正在笑着的我,眼里正噙着一颗硕大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