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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那帮老家伙，堂下一干民众，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年少。那场面，那个氛围，要不是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年少还真有可能被吓尿了。
九叔因为丢了大脸，没好意思出现在祠堂里。七妹和九婶在边上坐着。七妹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哭过的。她不敢看年少，视线一直在刻意的回避着。
族长开始发话了，让年少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跪着。
年少说：“我现在腿不方便，跪不了。方便我也不敢跪，我怕雷把祠堂劈了。不过如果你们执意要我跪，那我就跪。但是劈了祠堂你们自己负责，不要怪我。请问你们现在是一定要我跪吗？”
年少的传奇太多，而且族长亲身经历过，那雷打在跟前的滋味实在是——族长也吃不准了，跟几个老家伙讨论了起来。
过了一会，族长才说：“行吧，念在你腿不方便，你就坐在地上好了。”
年少听着都有些想笑，明明是害怕，却说是因为他的腿。如果只是因为腿不方便，能有这好心？几个都是黄土已经埋到上嘴唇的人了，什么没见过，没想到他们还有怕的时候。
族长要宣读他的罪状，年少说：“不用念了，我全部都认。是我祸害了七妹，是我对不住她，我狼心狗肺，我猪狗不如。我祸害同族，我全都认。但是你们要把我浸猪笼，我是不接受的，哪怕你报警来抓我去坐牢。并不是我要挑战族长的权威，说到底我也是人，你们得把我当人看。这都啥年代了，还浸猪笼，这对七妹有什么弥补作用了。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别看我现在腿不方便，我要从这出去，没有谁能拦得住我。你们还是干点人事吧，这些年你们都干什么了？我饿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有人管过我一顿饭吗？现在跑出来落井下石，你们还真好意思。我来到这里就是不想挑战族长的权威，但是我不能苟同你们的做法，恕难从命。”
族长说：“谁说要浸你猪笼了？”
这不很明显吗？年少也很意外，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他真的想错了，原来人家并不是要把他浸猪笼，而是想把它装进猪笼里，从村头滚到村尾。
这算什么惩罚？年少就算是背弃祖宗，以后永远不回三合村了，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惩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恶俗就从他这断绝吧。
族长说：“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是要造反吗？”
年少说：“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戴不住。有事情你们不处理事情，你们在这滥用私刑。前两年小六坑了我，你们有谁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吗？没有，你们屁都不放一个，还一起泼我脏水，排挤我。我能不能怀疑你们是在针对我？你们想干什么呢？想整死我啊。这么多人在这等着看热闹，你们都觉得族长这么做没有问题吗？行，你们都表个态，也别族长自己说了算。你们谁同意让我滚猪笼的举个手，我看看都有谁。”
年少逐一扫过人群，大家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生怕他会给下降头什么的，没有一个谁敢举手。
年少笑笑说：“族长，你都看到了吗，虽然我作恶多端，但是大家都不同意你这么做。显然这不是民意，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上回三爷爷那山的事，你怀恨在心，想对我个人打击报复。你们趁二伯不在就对我开香堂上家法，这足以说明一切。”
族长气得瞪圆了眼睛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例行主持正义，惩恶扬善，绝没有任何私心。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大家就畅所欲言，看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三十九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清清嗓子说：“我不怕得罪谁，我也不是要帮谁。既然族长让我们说话，我也是三合村的一份子，虽然平时大家对我不怎么见待，我当然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吧，这件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一个巴掌拍不响，咱们心平气和，凭良心说话，这个事情从头到尾也不能全怪二少，七丫头也有很大的责任。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干嘛要搞得大家苦大仇深的，咱们不应该尽量想办法弥补错误吗？既然已经这样了，何不将错就错。我看二少也没什么不好，有一膀子力气，人也不懒，长得也够精神，七丫头也算长得水灵，干脆你们结婚得了。两全其美，皆大欢喜，我也好讨杯喜酒喝。小四刚结了婚，咱们村喜事连连，总比滚猪笼这种狗屁破事好吧。”
小四一家也出声附和，年少感觉很心酸，总算还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幺叔，也就是跟年少抢门前垫脚石那位，突然站出来说：“三十九叔这主意好，我完全支持。正如他所说，两人都还没结婚，也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而且还算般配。我就不要脸，吃现成的，你们这个媒我保了。逢年过节的也不用给我拿东西，我就图个乐。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始作俑者老头在那嘀咕了一会。
族长说：“既然这样，你可愿意？”
年少脑瓜子突然嗡嗡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要怎么面对青春？这可是人生大事，能这么草率吗？按照瞎子的说法，他以后还会跟青春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关系。难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这就是所谓的青春不会跟他结婚？还是瞎子泄露了天机，人生已经改变了。
年少心里好乱。要从个人意愿来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要跟七妹结婚，他也不愿意。可是这虽然是一个馊主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自己犯的错，终究是要买单的。
如果两个人之中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他肯定不会对不起青春。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对不起青春，以她现在的情况，她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大概不至于就把她害死了。七妹则不同，如果对不住七妹，可能她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年少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要是换个场合，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会娶七妹。可惜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情况已经到这个份上，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这个代价他真的不想支付，这个世上也不是谁都会负责任的。他活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形成了让他负责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慢慢的潜移默化让他变成这样。
他突然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我这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我随便。你们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就这样吧，我没有意见。”
族长又问了九婶的意见。坏事变好事，九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当然比谁都赞同。这样皆大欢喜，这个女婿她也满意，就是九叔太冲动，把女婿打成这样，希望他将来不要为难女儿才好。
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朝这个方向发展，本来是来看好戏的，这算什么好戏？这个鸟人运气也太好了。作恶的人最后还捡了大便宜，竟然还有这好事，下回我也照着来一下。
他们以为人人都能有这个命。
族长也是有着自己的小想法，虽然不厚道，这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可是民意就这样，他不得不宣布结果。
当他做足了派头，准备要讲话，七妹却突然说话了。
七妹带着哭腔说：“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