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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温柔和贾柯布是在某趟南下的火车上第一次见面的。
那是好多年前了。会儿正好暑假结束,温柔要回南方继续学业,贾柯布则是去南方的某家单位实习。
那个年代比较早,只有绿皮车,车厢很是拥挤,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看着那些买到无座票只能站着的乘客,一个硬座让贾柯布这会儿十分满足。
这趟车一共要行驶21个小时。贾柯布身上带了些钱,还带了些学习的资料,除此之外他背着的背包里面只有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了。他感觉肚子有点饿,看到包里有几个苹果,想起来了,那是出发前,别人硬塞给他的。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那时的火车远没有现在安全,所以不得不十分警惕。
等稍稍熟悉了环境,贾柯布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发现对面坐了一个安静的姑娘,如瀑的长发,洁白的连衣裙,贾柯布只看到了她的侧脸,因为她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可能是贾柯布看着她的时间太长了,姑娘感受到了,才把目光从书本移开,只看了一眼贾柯布,她就倏地低下头去。
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贾柯布的身材十分高大,长相粗犷,如果他愿意捯饬自己,仔细看看还能看出他有张冷峻的脸,尽管这张脸写尽了张扬、野心和叛逆;当然,如果他不好好打理,那便是满脸写着“老子不好惹”。为了去南方,贾柯布一连几天忙得昏天黑地,他完全不修边幅的样子,差点把温柔吓哭。
接下来的21个小时,凡是醒着的时候,温柔几乎就没有把头从书本上抬起过,可能是书太精彩了,也可能是对面的贾柯布长得太吓人。
飞驰的火车上,贾柯布是靠经过了多少农田、鱼塘,有多少座山和穿过了几条隧道来感觉时间的流逝的,到后来他自己也数不清了。他感觉很放松,可能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了吧。把他拉回现实的除了中途到站的广播,还有——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哐哐铛,哐哐铛……”
“盒饭快餐有需要的吗?”
人肚子饿的时候,不觉得这是火车上的大婶扯着嗓子的吆喝,反倒是她们吹响“开饭了”的号角。贾柯布是饿坏了,要了份盒饭,大口吃了起来……
温柔还是在看书。
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可能离开座位去餐车吃的,贾柯布无从得知。有那么几次他想搭讪,还没开口,瞧见她紧张的样子,就直接放弃了。
火车马上就要到站了,贾柯布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吓得温柔逃也似地往车门跑,等列车一开门,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海中……
这个在火车上相处了21个小时的姑娘,贾柯布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
那个背影,贾柯布记住了好久,因为她像一缕清风,带走了绿皮车的闷热嘈杂……
出行前,贾柯布和南方的实习单位联系好了,他们给他安排了附近的住宿。
温柔则是在南方上学,每年寒暑假回h市。开始几次温父会来接她送她,从这一年开始温柔说她可以自己独立来回了。一切似乎很顺利,除了回南方的列车上遇到了贾柯布。
贾柯布第一天去报到的时候有些局促。没想到胡厂长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大学生十分重视,这天午休的时候,胡厂长主动提出:“小贾,你大老远的到我们单位来,今天第一天,一定要尝尝我们南方夏天消暑的菜。”
然后他带贾柯布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路上胡厂长还开玩笑说:“今天是破例,明天你就要去单位食堂吃饭了。”
贾柯布听了笑笑,单位能包吃住,他已经很满意了。
一进门服务员心领神会地安排他们坐在胡厂长指定的“老位子”,看来他经常来,贾柯布想。入座后,胡厂长问贾柯布喜欢吃什么还让他点菜,贾柯布推辞道:“还是您来吧。”于是胡厂长点了两盘凉菜:凉拌黄瓜和凉拌木耳腐竹;然后他思忖着贾柯布人高马大的,炖肉、酱猪蹄、鱼虾自然也不能少;南方的靓汤当然要有,点了一锅冬瓜老鸭汤;最后胡厂长还推荐了地方特色茶饮。
“这是客家人夏天常吃的擂茶,小贾,你一定要尝尝。”
擂茶?贾柯布第一次听说。
“客家擂茶源自北宋,是南方传统古茶。”胡厂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杂菜、虾米、萝卜干、蒸熟的黄豆赤豆、炒熟的花生芝麻等等,让贾柯布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搭配,然后倒好调好的茶汤,搅拌均匀,就成了一道地道的客家擂茶。
“当地人喜欢用擂茶来拌米饭。”胡厂长说道,“你想尝鲜的话,就要搭配当地传统小吃炸豆腐、细粄、菜甫粄、甜粄……那才称得上是一场完美的地方美食体验。”
贾柯布浅尝了一口,竟顿觉消暑解热、甜润可口。
见贾柯布喜欢,胡厂长又说道:“擂茶又名‘三生汤’。‘三生’之意取自生叶、生姜、生米。另外这擂茶还有个歌谣,叫《擂茶谣》,不过一时半会儿我想不起词来,要不我也能唱上一段。”
胡厂长说完笑笑,贾柯布也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说着说着,胡厂长从擂茶给贾柯布讲到了《水浒传》,“《水浒传》里有‘茶里放姜’,王婆家就有这种茶卖……”没想到席间一顿侃,贾柯布听得津津有味。
这顿饭一下子拉近了贾柯布和他们的距离。
饭后,他俩前后走出饭店时,贾柯布注意到饭店外面有棵树,树上竟然挂了牌子——小心落叶。南方人果然娇贵,他心想。
如果他愿意抬头看看,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这是大王椰子树的叶子,明明是植物,却可以是武器,生机盎然的绿色中暗藏杀机……
“小贾,接下来你自己回单位吧。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胡厂长说道。他告诉贾柯布他有事要出去一下,就此别过。走时还不忘嘱咐贾柯布,如果工作上遇到问题,就去找他的助理。
贾柯布觉得再好不过。他回到单位后,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把办公室里的电风扇开到最大,他直喘气,对着电风扇使劲吹了一会儿,没想到南方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
这时他听到同事们在讨论什么——
“要刮台风了。”
“真的?”
“我中午看的新闻,说气象局发布台风橙色预警信号……”
此时,窗外的树叶确实有些放肆地在摇摆,似乎外面像是凉快了些。
等到下班的时候,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单位里已经有人挨个提醒大家走的时候务必要关好门窗!
走出单位没多远,贾柯布又看到了那棵挂了“小心落叶”的树,他虽好奇,想想还是不要靠近,毕竟安全第一;人是分南北,树叶砸下来可不管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万一掉下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比板砖狠得多。
风越刮越大,“呼呼地”像怒吼的狮子,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贾柯布担心下雨,想想还是打道回府吧。
走出没多远,只听到一声巨响,那声音惊天动地,好似陨石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贾柯布慌张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众人的惊呼他才意识到那声音是那棵树上的一片叶子掉了下来。
路过的人纷纷咋舌:这要是砸到人,肯定把你砸成脑震荡,当场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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