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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樊天宁也是个酒仙,他就坐在傅小官的左侧,随时都在和傅小官干杯,屁事儿没有,谈吐自若,举止有度。
此刻他正和傅小官说着关于樊国的风土人情,说到了樊国京都西莱城。
西莱城有寺庙八十一处,其中以烂陀寺最为出名,为西莱八十一寺之首,若是傅小官去了西莱,樊天宁说定会去请了国师——也就是佛宗那位牛叉的宗主大人,亲自为傅小官赐福。
这是樊国对客人最高的礼仪,能够请动国师,自然也代表了樊天宁在皇室的重要地位。
一席话之后,樊天宁又和傅小官干了一杯,打住了这个话题,说道:“临行时候,金陵城的樊国使臣传回来了一个消息,说傅兄上元夜作了《青玉案、元夕》一词,再次登上了千碑石甲字第一,另外还有那篇《虞朝少年说》的杂文,也同登千碑石杂文甲字第一。说句实在话,傅兄之才,真的令小弟敬仰如滔滔江水。借着今夜风浅月明,傅兄能否在此作一首词,让我等宫赏之!”
樊天宁的眼里充满了期盼。
武灵儿的眼睛更亮,若那星辰一般。
就连枯蝉此刻仿佛苏醒了过来,他也看向了傅小官,只是那双眼里并无樊天宁那样的狂热,却也起了两丝波澜。
梦曦正在斟酒,听闻此言,手儿一抖,洒出了几滴落在了苏珏的袖子上,她心里一震,正要道歉,却见苏珏淡然的摆了摆手。
傅小官手握酒杯,双眼有些迷糊,此刻一听樊天宁之请求,便扬了扬眉儿站了起来。
“樊兄啊,刚才进得此间,外面有梨树一片,见梨花点点,我便以那梨花为题,作一首词,如何?”
“这当然妙极!”
虞问筠起身扶着了傅小官,傅小官却摆了摆手,“亲爱的问筠,无妨,我醉了有你们,不怕。”
一句亲爱的,令虞问筠羞红了脸,也令武灵儿惊讶的张开了小嘴儿——这家伙,当真是性情中人!
董书兰丢了他一个白眼,起身对梦曦说了一句:“还请姑娘准备一下笔墨纸砚。”
苏苏瞪大了眼睛看着,心想傅小官又要装了,这家伙写诗的时候装得确实挺好,很能唬人!
梦曦早已跑去了书案取了笔墨纸砚,这桌上的碗盏被樊西宁要求收了下去。
偌大的桌子空了出来,一张有些偏黄的宣纸铺在了桌子上,梦曦仔细的磨好了墨,本以为傅小官会执笔而书,却没料到董书兰站在了这张纸前。
傅小官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看着一群人期待的热切眼神很不好意思的一笑,开口道:“此词就命名为《无欲念、闲情居梨花词》”
“樊国奉佛教为国教,佛教讲求无欲无求,我尤记得【金刚经】有云: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所以偶得这词牌名为无欲念。”
枯蝉忽然震惊,双眼顿时明亮——因为金刚经这部经书里,并没有这句话!
此次随着十三皇子樊天宁来武朝,师傅仅仅对他说了一句话:“且听、且看、且思考,勿言语、勿斜视,勿胡思乱想。”
此刻他听到了傅小官这一句话: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所以偶得这词牌名为无欲念!
枯蝉可以用自己师傅的名誉担保,金刚经一书中绝对没有这样一句话,可这句话却令他的佛心一动,似乎了然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清楚——和那些经书中莫名其妙的文字没什么两样。
可师傅说这便是佛之禅意,似花非花似雾非雾,这在枯蝉看来,却是废话。
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得了佛宗大道,可偏偏师傅又不让他还俗,这令他极为苦恼,于是更加少了言语,就更像一只枯寂的蝉。
烂陀寺藏经阁的经文他倒背如流,他曾经尝试着去理解,最后把自己的脑子理解成了一团浆糊,自那以后,他再也不去想那些什么鬼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种荒唐言语——枯蝉觉着这句话简直就特么的是废话!
你要得什么心?
我不在乎什么过去现在未来心,我想得的是十一公主的芳心!
可是,佛宗禁止结婚,自然不可能谈情说爱,自然就不可能得了十一公主的那颗芳心——既然如此,其余心对我有何意义?
所以,从理论上讲,枯蝉不是个当和尚的料。
但是他有个极大的优点,他的记忆力特别强,属于过目不忘的那种,所以他此刻听到了傅小官的这句话,便以为傅小官是喝醉了随口一说,他遵循师傅的教诲,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没有去胡思乱想。
而樊天宁等人此刻却更加狂热,为啥?
因为傅小官居然用了一句佛教的禅语创造了一个新的词牌名!
这是什么样的成就?
千年以来,词牌名早已固定,鲜有新的词牌名诞生。
而每每有新的词牌名问世,这便代表着一代大儒的崛起——若是这词牌不够响亮,它根本不可能流传于世。但凡流传于世的词牌,都是得到了天下文人的认可。
那么傅小官在今夜创造的这个词牌名能不能响彻天下呢?
这就要看他接下来要作的这首全新的词了。
樊天宁很是激动,武灵儿咽了一口唾沫舔了舔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那什么卓东来在这一刻早已被她抛去了九霄云外。
虞问筠轻咬着嘴唇痴迷的看着傅小官端着酒杯的样子,董书兰定了定心神,让自己握笔的手更稳一些。
苏柔停下了绣花,那双细细的眼却看向了苏苏。
苏苏坐在椅子上摇晃着那双大长腿,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正看着傅小官,觉得喝醉了的傅小官似乎更加好看一些。
傅小官酝酿片刻,开了口: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樊天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听闻至此,他便深深的明白了一个全新的词牌名即将诞生,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傅小官,仿佛觉得此刻的傅小官愈发的高大起来,就像一座山,令他只可仰望,却难以攀登。
这是何等样天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