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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粒皱着疏淡微黄的眉头,“路上捡着的那种得手?”
陈平安哈哈笑道:“这种勾当,好久没做了。是别人送的。”
小米粒双手接过花簪,咧嘴笑道:“与编谱官箜篌约好了,我不在山中的时候,由她替我巡山一段时日。”
一旁白发童子小鸡啄米,双手叉腰,“包在我身上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小米粒气恼瞪眼,啥?小事?!昨儿跟你聊了半个时辰的心里话呢。
白发童子刚要解释几句,谢狗幸灾乐祸道:“哎呦喂,刚刚死皮赖脸求回来的副舵主身份,又要被踢出去喽,啧,惨兮兮。”
拜剑台那边都跟郭竹酒御剑来到了这边,就连孙春王都到场了。其中白玄提着紫砂壶,老气横秋道:“景清,米粒儿,游历路上,只要遇到了不长眼的,就报我……算了,我如今也没啥响当当的名号,你们只管将他们的名字道号、师门道场一一记录下来,等我学成了剑术,自会帮你们一一找回场子。”
“对了,在玉圭宗那边,我倒是有个相熟的朋友,叫邱植,你们可以去九弈峰找他,好像整座九弈峰都是他的道场。见了面,就帮我捎句话给他,就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让他练剑别懈怠了,朋友是一辈子的朋友,剑术高低却是要分出个明白的。我跟他约好了,以后他要跟我一起游历北俱芦洲的。”
陈灵均都答应下来,于玄这孩子瞧着就喜庆,太像自己年轻那会儿。
陈平安抛给陈灵均一块大骊刑部的三等无事牌,“是暂借,游历归来就要归还,刑部那边需要销档的。”
陈灵均接住无事牌,刚想说一句无功不受禄,低头瞧见字样后,抬头疑惑道:“老爷,咋个不是头等无事牌?”
陈平安微笑道:“你说呢?”
陈灵均嘿嘿笑说道:“我怕三等无事牌,吓不住一些道法高深、人品低劣的老神仙嘛。”
陈暖树瞪眼道:“在宝瓶洲和桐叶洲,三等无事牌就够用了,亮出一块头等无事牌,反而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你也别仗着有块无事牌,就掉以轻心。尤其别喝了点酒,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跟人显摆。”
陈灵均翻了个白眼,笨丫头晓不晓得啥子叫老江湖哦。
陈暖树最见不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陈灵均见机不妙,只好一边心中念叨小管家婆么,一边嘴上说道:“晓得喽晓得喽。”
陈平安再递给小米粒一块朝廷秘制的国师府玉牌,柔声道:“送给你,以后去大骊京城顽,手持这块玉牌,哪里都能逛。”
小米粒接过玉牌,陈灵均也无所谓山主老爷有无厚此薄彼的嫌疑,真像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大概不是像?就是。
聂翠娥小声询问道:“景清祖师,敢问此次远游,何时做客青宫山,我能否与师尊提前说明此事,也好早做安排?”
眼角余光瞥见暖树神色古怪,被敬称一声“景清祖师”的陈灵均便脸色更加尴尬起来,含糊一句,“路过流霞洲就去拜访。”
陈平安转头望向背着个大行囊的钟倩,笑道:“钟倩兄,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钟倩点点头,“不吃白食。”
跟那个姓姜的练过手之后,钟倩的金身境,比较扎实了。
朱敛一听这个就来气了,呵了一声。
钟倩抱拳道:“老厨子,以后大风兄弟他们几个的宵夜,就有劳你多担待了。他们毕竟脸皮薄,那我总要脸皮厚些,才能每天尝到老厨子的手艺。”
朱敛笑道:“像句人话。”
钟倩从袖中摸出一根竹签,叼在嘴上,朝郑大风他们咧嘴一笑,“哥几个,后会有期。”
一个再无木簪别在发髻间的年轻道士急哄哄跑出宅子,看着小米粒他们几个,仙尉满脸恋恋不舍。
小陌与谢狗俱是心情复杂,却见山主和山主夫人皆是神色自若,道士仙尉更是一身的烟火气。
小陌更是亲眼见过亲眼听过这位道士与郑居中的那场同桌对话,郑居中言语深意,说以簪挠酒,须臾簪尽,如人磨墨。身名俱灭,万古长流。道士便漫不经心答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命途多舛,徒呼奈何。郑居中笑言一句嘉言懿行,可喜可贺。道士便看似自怨自艾一句天生命如旱地行舟,我能如何,要我逆天吗?
陈灵均深呼吸一口气,准备与大伙儿告辞一句,就动身赶路。
就在此时,陆神从隔壁山头来此,微笑道:“景清道友,移步一叙。”
陈灵均只觉得没头没脑的,还是与陆神一起走到一旁,陆神递给他一个小海螺,说是通过此物,可以与郑先生留下一封密信。
陈灵均与他道了一声谢,背对着众人,开始捧着小海螺自言自语起来,“郑世侄,我是景清叔啊,先前着急忙慌已经给你寄了一封密信的,不过呢,写在信上的文字,读起来,一来终究是感情淡了些,再者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说不定哪里的措辞就有不讲究的地方了,你好歹是读书人,你们读书人的脾气,我是最熟悉不过了,都喜欢咬文嚼字,容易心生误会。所以借助这个宝贝跟你多聊几句,与你当然不必见外,我跟你师父,朋友归朋友,他做事也太不讲究了,要我看啊,他做人就不够地道,真把我当兄弟,何必从来不提籍贯,不提家世,我是那种你没钱便瞧你不起的人吗?郑世侄啊,你也是运道不济,才认了这么个浪荡师父,话说回来,各人有各命,你师父再不咋的,心地还是醇厚的,可能教不得你什么高深道法,只需学他做人,却是白赚。对了,我今儿就要出门远游了,只是何时会去澄观王朝,却是说不准确切时日的,你就别等我们登门做客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事情要忙,走过路过,咱们有缘就见,不碰巧就下回再见,多大事,不要学那些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接风宴啊、是不是给世叔准备好啥仙家客栈下榻啊,没必要,好,闲聊就这些,世叔祝你修道顺遂,读书出息哈,哈哈……”
陆神以前只是极其忌惮那位白帝城的郑先生,毕竟没有打过交道,上次就在这山脚,却是被郑居中狠狠算计了一道。
青衣小童的那番言论,听得陆神眼皮子直颤。一个郑世侄,一个景清叔?这等开场白,是个人能想出来的?
后边的话语,真是句句骂人……就像一张科举卷子,答案全错,好像都比全对更难吧?
陈清流做事不讲究做人不地道,郑居中好歹是个喜欢嚼文嚼字的读书人……
奇了怪哉。陈平安行事何其老道,心思何等缜密,就不管管这位好似常年在鬼门关门口打地铺的青衣小童?
你何止是把“话说回来”,是从鬼门关绕回阳间才对吧。
陆神见过的奇人异士不算少了,陈灵均这般人物,孤例,都没有什么之一。
陈灵均哪里晓得身边陆神七弯八拐的心思,将那海螺递还,陆神摇头笑道:“郑先生明确交待过,说将此物送你了。”
陈灵均却是将宝物硬塞回给陆神,“道友留着,你们见了面就还他。”
陆神也确实不知如何跟陈灵均这种人物打交道,只好暂时收下此物,代为保管。
陈平安笑问道:“仙尉道长,要不要登山看看?”
年轻道士疑惑道:“山主是打算将香火山收回?”
陈平安摇头道:“当然不会。”
仙尉如释重负,眉开眼笑,稽首一句:“山主信人也。”
陈平安先是犹豫,终于没有挪步,坦然受了道士一礼,再行一揖礼,心中默念一句,“邀请道长登山修道,为人间再续香火。”
道士仙尉貌似浑然不觉,稽首起身之后,见到陈灵均他们几个都已经准备妥当,要正式出门远游了。
陈灵均怀捧行山杖,神色严肃,拱手告辞。
小米粒手持行山杖,笑容灿烂,“好人山主,我们顽去了啊,回家不会太晚的。”
钟倩抬头看了眼落魄山,收回视线,与众人点头致意,先行别过,后会有期。
宁姚微笑道:“一路平安。”
陈平安笑着与他们挥挥手,也说了这句大概是世间最经得起推敲的美好言语,“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