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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正衡睡梦中被人粗暴推醒,睁眼看到穿戴整齐的杨桃冷着脸,把衣服丢给他,自己背过身去。
他带着惺忪睡意,撑起上半身抱住她:“早……”
杨桃声音冷硬:“不早了。穿上衣服,回你房间去——否则我现在就退房打车回江城”。
他一大早被赶出房门,头没梳脸没洗,睡意未消地敲开王宇房间。王宇睡得头发乱成鸡窝,宿醉未醒:“大哥,现在才五点,你知道不知道我三点多才睡下,有毛病吧……”
谭正衡一脸不爽的进屋,躺平。王宇追着进来,仿佛洞悉一切,睡意全消哈哈大笑,“你这是一大早被赶出来了?”
他八卦的津津有味,“我真得叫杨桃一句女英雄,她才是真英雄!”,清晨五点把谭正衡赶出房门,还能让他不敢发火,完全没脾气。
他推着装睡的谭正衡,“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自言自语,“嗯,肯定发生了什么”。汉语文化博大精深,同一句话表达两个意思。
“同枕共眠了一整宿,第二天早上你衣衫不整被赶出来,兄弟你行不行啊,不行早说话哥们儿介绍个中医给你补养补养?”,他憋着坏笑。
谭正衡抽出枕头丢他,“滚蛋,少跟我这儿瞎贫!”
瞎闹一通俩人都彻底没了睡意,王宇问他:“所以你跟杨桃挑明没有?下一步怎么打算?”。
挑明?他好像没有挑明任何事,也还没做好万全打算。
观他表情,王宇恍然,又不敢相信,骂道:“你他妈该不会没跟人说清楚吧?那你找人干嘛去的?怪不得大早上把你赶走呢……别告诉我你打算不清不楚地让人跟着你,杨桃可不像那些巴着要资源的女人。根据我昨天观察,她是那种思想保守的人。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想要床()伴()圈里你随便找,也没人当回事,但杨桃可不像能接受的人,我劝你别玩火,以后不好收场”。
谭正衡胡乱捋一把头发,丢下一句话:“瞎嘚吧吧你就,我是那种人嘛!”,径直去了浴室。
王宇追到浴室门前,听着里面水声哗哗响,提高音量:“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打算啊——我好赖还是你经纪人,你得给我个交代我才好提前筹备…”。
水流顺着头脸冲刷而下,外表清瘦,肌肉健壮的八块腹肌毕露,他闭着眼睛:他自己都不知道打算,要怎么给王宇交代。心中有个想法逐渐成型,但他还得再想想,再确认一下……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
吃早餐,退房,杨桃没有理会小白的再度邀约,无视谭正衡杀人般注视,径直坐上訾纪台的车。
早餐时訾纪台问她身体怎么样,又关切的说,昨晚他夜钓回来曾经去敲门想看看她有没有不适,但敲了几声没人应,猜测她睡沉就没再打扰。
回想起来,杨桃知道大概是什么时间,也因此陷入深深地羞愧、歉疚、自责。
她大概是疯了。跟着相亲对象出来旅游,却跟另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这都不能称之为渣,根本就是又坏又贱又不要脸!从醒来那一刻开始,杨桃就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厌恶,她想回到昨天晚上,想自己不开门,想应该先通过猫眼先看一眼,想在敲门声响起后及时推开谭正衡,想如果没吃感冒药就不会昏昏沉沉。想了一万种可能,绝望的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所有的借口都只是借口,她把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那种人。
嘴上能找一万种借口,身体反应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訾柏青昨晚玩的太疯睡得太晚,一上车就沉沉睡过去。訾纪台似乎察觉到杨桃情绪不好,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一路无话。
一路行来,杨桃心中已经有所决断,她几次欲言又止,顾忌到訾纪台还在开车,没能说出口。
訾纪台先把儿子送回父母家,再送杨桃。停在杨桃家楼下后,杨桃终于艰难开口:“纪台哥,我们……别再见面了吧”。
訾纪台并没有吃惊,也没有追问,狭小的车内空间弥漫着沉默,他静了静心神,等了一瞬让杨桃也平复心情后,说:“因为谭正衡。”,他用了陈述而非问句,显然胸中了然。
杨桃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右手藏在腿侧,死死捏着安全带,强行抑制因羞惭产生的泪意,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哭腔,“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只求你别问。我爸妈那边,还有其他人那里我会解释,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有错,跟你不相干”。
訾纪台也在压抑情绪,他必须很努力才能不去碰她泛着水光的眼睛,“你不必说对不起。我和你……还不是男女朋友。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从朋友做起。现在我们就只是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对不起朋友…”。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你和他,是在交往吗?”
杨桃急促摇头,“不是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揪起的心,因这句话平缓下来。心底里长长出了口气。猜测着几种可能性,却不敢问出口,只是说:“如果你们没有在交往,那么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会发现我比他更适合组建家庭”,也更适合你。
几番接触,她影影绰绰察觉到了訾纪台对她的好感,但总感觉不真实。如今訾纪台挑明,她又有点懵圈。
“但我的情况……你值得更好的人”。
訾纪台注视着她,无比认真,“你很好。对我来说,你没有任何一处不好。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比较什么,但对我而言,什么都不如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更重要。”
他们迟迟没有下车,楼前空地有几位邻居带着孩子下楼玩耍,幼童无知在他们车旁跑过,几个面熟的老太太好奇透过车窗张望。看到车里有人似乎也吓了一跳,怪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开。
很多普通小区都有类似的场景。只要阳光明媚,总有几位老人拿着马扎坐在楼下晒太阳聊家长里短,见到年轻人经过,隔着老远就开始上下打量,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只要你走近,她们就会移开视线,也不再继续聊天,直到你走远才再次嘀咕。
刚结婚时候她和秦飞住的小区就有特别多这样的老人,秦飞特别讨厌她们,讨厌她们的目光,讨厌她们在背后说东家长西家短。杨桃起初也不理解,但后来她慢慢了解,很多老人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子女进城定居,她们跟来看孩子。习惯农村生活,不习惯住高楼,没事就要下楼‘接地气’,她们不能跟上时代进步,对年轻人的一切举动都充满好奇。这份好奇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她们背着你聊天也未必是在说闲话,可能就是在讨论你的裤子很好看,你拎着的青菜不新鲜,应该去西边市场买菜而不是便利店。
每次秦飞遇到他认为老人不善的注视,总会骂“老而不死则为贼”,杨桃屡次劝说,他总是不屑一顾。后来他们从那个小区搬离,搬家时杨桃站在楼下等车,一位被秦飞暗地里骂过多次的老太太和善的把自己马札递过来,邀请她坐下等待。
杨桃在之后的生活中无数次想起那个场景,想起老太太带点羞赧却善意的微笑。决定离婚前,她更是多次想起,总觉得,如果能早点学会换位思考,体谅他人,她和秦飞可能不会走到绝路。
她鼓足勇气,向訾纪台坦白心迹:“我之前的婚姻……耗了很多精力。跟你相亲,其实是抱着摆脱我前夫纠缠的想法,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我可能还没有做好接受下一段感情的准备……”
他摇摇头,“我的婚姻经历你应该也了解吧——毕竟很传奇,还挺出名的”,他自嘲,“至今回想,我都觉得这应该是电影人生,不该是我的真实经历。我当年下了很大决心才和柏青妈妈结婚,其实当时我对她已经没有爱情,但负有责任,想要给柏青一个完整的家。但在婚姻生活里,爱情和责任,只有任何一方都不能算完整。我自以为做了能做到的一切,可是对柏青妈妈而言,我不爱她,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歇斯底里,几近疯狂。
“她提出离婚的时候,我既不敢相信又松了口气。离婚之初,我以为自己失去爱人的能力了,但又不愿意随随便便再凑合一个人过日子。直到遇见你……”,表白的话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所以你看,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你我都有难堪的过去,但我不介意。我对你很有好感,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心意”。他不想失去杨桃。
杨桃很感动,但她决定坦诚,“对不起,可是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谭正衡?”,他嗓子发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毕露。
杨桃不语,沉默代表肯定。
“他也喜欢你吗?”
摇头,她不知道。
“他的职业注定没办法谈一场普通恋爱。做他女朋友就如同活在公众的放大镜里。如果一个男人连喜欢都不敢光明正大说出口,只能把女朋友藏在阴影里,恕我说句过界的话——这种人不要也罢”。訾纪台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看似贴心贴意为她着想,其实每个字里都藏着他的小心机。
杨桃垂头,神色黯淡。她什么都懂,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柏青很喜欢你,我的父母也很喜欢你。请你不要急着否认我,我们从朋友做起,我愿意等你走出来”,訾纪台为这番谈话做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