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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睚眦不能同意了，宣华反倒矫情地询问起他的意见来，就仿佛当初那个强迫睚眦结成单方面道侣契之后，就草草结束了婚仪的新郎官不是宣华一样。
宣华面露自嘲之色，一边放出灵识，探入睚眦体内，顺着经脉向灵台游去。
忽然间，一片森冷空无之感包围了宣华，他仿佛坠入无边空洞，寂静的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他怎样挣扎，黑暗都不会给他半点回应。
“唔。”宣华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丝丝鲜红自指缝间涌出。
以前的道路不在了，道侣契形成的道标消失无踪。
他找不到通往睚眦灵台识海的路，以前弥漫着柔和光芒的路径，现在变成了黑暗空洞，就像扩大了无数倍的虞渊，没有任何“生”的气息。
宣华抬起头，再一次看向睚眦。
他的小木头师父，就像他梦想中那样，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宣华颤抖着伸出染满鲜血的手掌，他的脸色白的吓人，他用一种偏执绝望的目光紧盯着睚眦，抚上那张无动于衷的脸颊。
他们之间的道侣契，彻底消失了。
这么多日子来，宣华未曾动用道侣契，便是想着睚眦一息尚存，想等到他从木傀儡恢复成人了，再去确认他们之间的联系。
可是，结果并不会因为延迟确认而改变。
睚眦身上的道侣契消失，意味着睚眦不再是当初与宣华结为道侣的人，至于那个人去哪儿了……
宣华不想承认，但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在了。
自魔龙柱顶坠落，摔碎成千片万片时，他就不在了。
妖类没有人一样的命魂，还能进入轮回，他们身死魂销，只有少数大妖的魂魄能保留在世间一段时间，显然，睚眦不在其列，他殒身的方式极其惨烈，在此之前，已是身心受创，几乎没有可能保留住完整的魂魄，宣华也没有在现场感受到一丝一毫魂魄仍在的迹象。
他一粒一粒捡起满地破碎的玉片，用灵力将它们聚拢在一起，重新恢复成木傀儡的样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睚眦的魂魄已经散了。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曾经深挚地宠爱着他，对他予取予求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鲜血在睚眦脸颊上蹭出鲜明的印记，他的神色依然冰冷空洞，宣华颤抖着手指拨开他脸颊边的发丝，小心地替他别在耳后。
“对不起……”宣华低声重复着，“对不起……衣风……对不起……”
而后，声声道歉在喉管中含混成哽咽不清的低音，宣华双手抱住睚眦肩头，将头脸埋在他颈间。
灵气刻意营造出的绿荫浸透窗棂，窗棂内侧的阴影里，身着青蓝长衫的端方君子，此刻忘却了一切礼数周全，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宣泄，一向挺直的脊背弯曲成弓，蝴蝶骨因为用力而分明隆起，他像是要把墙角木头一样站立的人融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竭力地拥抱着。
可是那人却不为所动。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在宅院外的结界上，发出一声巨响。
“嘭！”
宣华猛然抬起头，向窗外看去。
他以为是鸱鸮回来了，眼里闪过一抹亮光，然而那光转瞬即逝。
来人不是鸱鸮，而是雍和真人。
强大的灵力穿透结界，将之击成粉末。
大门洞开，雍和真人带着大师兄闯了进来，他站在院中，目光四下一扫，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院中的灵气随着结界破碎，四散飞去，树木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玄云山上猎猎的冷风贯穿门扉窗棂，将室内的流苏帘子吹得噼啪乱响。
“宣华！还不出来拜见师尊！”大师兄喝道。
经历方才种种，大师兄已经做出决断，他的行动已然彰显他站在哪一队。
雍和真人神色冷峻，目光在院中的泡桐树顶停了片刻。
“吱呀”一声，正堂门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宣华衣衫飒然，步下台阶，身姿一如往常的笔挺，只是脸颊唇角染着殷红，素白罩衫前亦有斑斑点点的猩红。
雍和真人和大师兄都是一愣，意外于宣华竟会是这样出现。
宣华一向注重外表的整洁，连头发丝都要一丝不乱地束起来，更何谈血污见于颜面，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神态如常地来到雍和真人和大师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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