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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奇人摆出了一个乌龟阵,叶尔奇城便是这乌龟阵的核心!”胡子花白、身子略微有些佝偻的新军都督佟登正在营帐中的沙盘上指指点点:“外围都是些杂兵炮灰,不足为虑,中间是各部的部族军,战力也很低下,威胁最大的便是那四万瓦剌军,但将为军之胆,巴特尔绰罗斯乃大军手下败将、无胆鼠类,瓦剌人不会有太多麻烦。”
“阿不都克木把精锐都放在里层,背靠叶尔奇城和叶尔奇河,明显是想用那些杂部炮灰消耗我军锐气和弹药,再与我军决战!”佟登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叶尔奇人人多,整个天山以南都给他们掏空了,他们拖得起、耗得起,我大军却不可能一直耗在这。”
一身金甲的朱翊钧点了点头,这场仗明军是胜券在握,但不同的胜利方式带来的结果也完全不同,明军是远道而来、以彻底涤荡西域为目的,一场皮洛士的惨胜就等于失败。
很明显,阿不都克木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布下了这般阵势。
“叶尔奇人以逸待劳,环绕叶尔奇城构筑了无数土垒寨堡,密布重炮,火铳手不少”佟登皱着眉继续说道:“根据那边送来的情报,叶尔奇人似乎是参考了杜松部在哈密城下的围城营垒,营墙以土木垒成,向敌一面倾斜,利于火炮直射,坚固厚实,叶尔奇人的火炮虽不如我军,但数量众多且有寨堡跑垒防护,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朱翊钧冷冷一笑,新兴的国家最擅长的便是学习,叶尔羌汗国正处在全盛期,在与明军一次次的交手和失败中不断学习着明军的战术战法,如此下去,将来必将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敌人。
只可惜叶尔羌再也没有将来了。
“依臣看,叶尔奇人不会被动挨打,必然要驱动炮灰和杂部来攻击我军,以期消耗我军弹药”佟登环抱双臂,冷笑一声:“叶尔奇人把阵布成这样子,明日天亮,必然是以炮灰冲击我军,以骑兵抄袭两翼。”
朱翊钧抬头看了看帐外不断升腾的火光,轰鸣声一刻不停,那是明军的重炮在轰击叶尔羌人的营地,夹杂着夜不收的偷袭,用火药和炮弹搅乱叶尔羌人的大军、逼迫他们节节后退。
但他们能够后退的空间已经很少了,叶尔羌人不会让这些炮灰一路退到中军大营前的,迟早会驱赶着他们攻上来。
“去望楼上看看”朱翊钧吩咐了一句,领着众将一路上了望楼,用望远镜扫视着叶尔羌人的大营,十余里外的叶尔羌人营地浩荡无尽,东西蔓延数十里里,纵深也一眼望不到头,各色飘舞的旗帜密集如林。
这之间的旷野上,一队一队的骑兵相互撕杀,窥探对方营地,掩护己方构建阵地防线,明军的夜不收和炮队在不他失礼部骑兵的掩护下不时突袭敌营,巴特尔绰罗斯的瓦剌骑兵也在旷野中活动,驱赶着明军的游骑和炮队。
大明和叶尔羌的会战,却是从东西蒙古的互相较量开始的。
野地中铳声炮声不时耳闻,醒目的白烟一阵阵冒起,明军有东蒙古骑兵相助,马术射术不弱于瓦剌和叶尔羌的游骑,明军又有火炮相助,在游骑互攻中大占上风,叶尔羌大营处时不时传来一阵爆炸声,偶尔还会有冲天的火光窜起。
但叶尔羌人再没有像以前那般退却,很明显,明军已经逼到他们的底线了。
“这一仗的试探阶段到此为止了”朱翊钧长长出了口气,回头笑道:“明日大战开启,要让整个西域都知道,汉人,才是这里的主人!”
叶尔羌的城楼上,阿不都克木汗扶着宝刀站立着,身旁的星月旗高高飘扬。
摸了摸身上盔甲残留着的往日沙场征战时的刀痕箭迹,自他成年之后,沙场征伐数十年,灭亡了东察合台汗国,打败了布哈拉汗国和哈萨克汗国,吞并了吐鲁番和哈密,统一了整个西域,将叶尔羌汗国带入了全盛时期。
不过短短几年,却面临着灭国的危机。
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太阳慢慢露出一个半圆,朝着高空升去,军营中号角声连绵起伏,唤醒了所有的军士,扛枪持刀、穿戴整齐,享用着早餐,这将是他们很多人的最后一顿。
早餐的时间不长,号角和军鼓一阵阵的响着,兵卒们开始集合,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排开阵势、赶赴战位。
旌旗如海,刀矛如林,延绵十余里,阿不都克木汗自懂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强盛的军队,恐怕在整个世界,也没有几个国家能出动这么多军卒、这么多火炮、这么多战马。
但这并不能给他太多的信心,他是一个明主,所以他看得清楚自己和大明的差距,这四十万大军已经耗干了叶尔羌的国力,而就算对面的十万明军在叶尔羌城下全军覆没,大明最多也只是伤筋动骨而已。
如今的大明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抗拒的敌人,阿不都克木汗只能寄希望于这场大战能为他争取一些筹码,让他可以有条件的向明军投降。
忽然之间,大地颤动起来,远处的明军大营营门大开,一片片旗海从中涌出,盔甲反射着耀眼的红光,无数的兵器和人头起起伏伏,如同海潮一般涌来,铺满了整个山野。
明军脚步沉重,军阵极为有序整齐,飘动的旌旗又好似风暴前寂静的海洋,他们直逼而来,盔甲兵器就随着地势起伏,一浪一浪的,目光望去,极为的震撼有力。
明军整齐的踏步着,有节奏的声音似乎万人如一,严整、有力、气势不凡,让人目瞪口呆,虽然距离还远,但那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却惊得人心惊胆战。
沉闷凝重,如浓浓乌云一般的煞气涌来,让原本喧闹的叶尔羌军一片片失去声音,身边那些正准备带领各部军卒进行晨祷的教士们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逼来的明军军阵。
十万大军,所有人都是甲胄齐全、整齐划一,单单是这一点,整个世界有哪个国家能够做到?恐怕是他们印象中最强大的帝国奥斯曼也做不到,真神怎么会允许世界上有如此强大的异教徒国家?
信仰在这一刻出现了松动,随即便是无穷无尽的恐惧涌来,教士们呆愣在地,不少人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阿不都克木汗重重吐了口浊气,指着明军军阵大吼道:“这是真神给我们最后的考验!伟大而唯一的主庇佑着他的信徒,引导我们击败了无数的敌人,今天,也将帮助我们击败明狗!”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海啸一般的欢呼中,朱翊钧纵马来到阵前,李三虎高举着一面巨大的旗帜紧随其后,鲜红如血,金黄日月浪涛纹饰随风鼓舞,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四射、招摇醒目。
数百名衣甲鲜亮的锦衣卫和御马监骑手护卫左右,护卫着朱翊钧从明军阵前奔过,所过之处,“吾皇万岁”的呼声铺天盖地,每一个明军将士都竭尽全力发出震天的欢呼,如潮如浪。
朱翊钧根本不需要说些什么,自万历元年王崇古奉旨开办军校、天津卫组建新军以来,这些新军将士是在大明新政改革之中受益最大的一批人,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需教导提醒、不用语言激励,单单是天子从身前奔过,无数将士便激动得热泪盈眶、欢呼不止。
对面的阿不都克木汗也在激励士气,亲自出城巡视各营,欢呼声同样不断响起,但却被明军铺天盖地的“万岁”声死死盖住,到最后都有些细不可闻。
四十万人的声音,甚至在明军一片欢呼的浪潮中翻不起几点浪花,先声夺人,这场会战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但阿不都克木汗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失败的命运,竟然还派了一名教士充任使者,快马奔至明军阵前,怒骂大明进犯国土、屠戮生民、不信真神,宣言叶尔羌汗国有真神庇佑、军力强盛,要求明军立即退兵,否则真神怒火降临,必然明军有来无回、大明覆灭于世。
朱翊钧很好奇,真神的庇佑能不能挡住炮弹?于是当场做了个实验,一轮炮轰了过去,将那不断叫嚣的“使者”炸了个粉碎。
阿不都克木汗不是傻子,派了这么个使者来,明显不是真以为能一张嘴就吓走明军,不过是想着法子来激励士气而已,如今这使者被明军的火炮炸得粉碎,叶尔羌人的进攻很快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叶尔羌人的营寨中传来阵阵祈祷之声,狂信徒和平民百姓组成的炮灰军涌出了营寨,数十万人乱糟糟的铺在原野上,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
一些穿着黑袍的教士骑马奔至阵前,挥舞着双手高喊着宗教口号,每一句结尾便有狂信徒带头高喊“真神保佑”,如羊群一般的平民百姓们似乎也氛围感染,也逐渐跟随着高喊起来,一时声震九天,原本低落的士气肉眼可见的高涨了起来。
朱翊钧已回到了望楼上,用望远镜扫视着越来越癫狂的叶尔羌炮灰军,呵呵冷笑道:“宗教这东西,用得好了还真是有奇效,难怪从泰西到天竺,那么多国家信了各种各样的教。”
“宗教能蛊惑人心、利于国主操控”一旁的王锡爵评价着,语气有些怨怼:“但信了鬼神,便成了宗教的傀儡,再也摆脱不得,为它生、为它死,祸国殃民。”
朱翊钧哈哈一笑,在场的将帅文官大多都经历过万历三年的白莲教之乱,对宗教的危害认识深刻,王锡爵也是如此,更别说他女儿信教颇深整日想着自戕升天,如今又被天子带到西域来研究藏传佛教和回教,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
“朕不信鬼神,什么乱七八糟的宗教神灵,不过是虚无缥缈、蛊惑人心的家伙而已”朱翊钧用手中的望远镜指了指远处叶尔羌城头的星月旗:“刀砍了会伤、炮打了会死,古今中外从无二例,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他们也从来没有帮助过任何人。”
“阿不都克木应该也是不信的,但这世间总是有不少人,见到那一点点巧合,听过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便投入所谓神灵的怀抱,以为自己有了神灵的庇佑,便刀枪不入、天下无敌了,今天这一仗,便让我大明的火炮把他们轰醒!”
呼唤真神庇佑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传遍了每一个叶尔羌人的营寨,叶尔羌城中自然也不例外。
寺院之中的铜钟次第敲响,教士们领着留守的叶尔羌士兵跪拜祈祷,肃穆的钟声和齐声的祷告在空中回响,仿佛真有神灵在吟唱。
留在汗宫中负责城内防务的忽来失也毕恭毕敬的跪地祷告了一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边穿戴着盔甲,一边朝一旁一脸纠结的儿子吩咐道:“虎答遍迭,去准备准备吧,那些紧要的地方都要安排人等候,等汗宫里的信号传来,便一起发动。”
虎答遍迭速檀却没有动弹,犹豫了一阵,一咬牙,问道:“父亲,我们真要这么做吗?万一结果和他推测的不同,大汗怪罪下来,我们怎么办?再说了,此事极为危险,大汗手里握着整个汗国的精锐,光靠他们那些残兵败将,真能扛住外面的反扑吗?”
忽来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虎答遍迭,我们还有退路吗?无论战事如何,汗国东部都肯定是被明国占去了,我们丢了根本之地,在汗国还能有什么富贵和地位?如今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我们为什么不去拼一把呢?”
叹了口气,忽来失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先去准备吧,外面的大战就要打起来了,咱们到底要不要动手,也得先看看战场的形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