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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酒店的餐厅里。林丛民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桌上陆陆续续摆满了大盘子，盘子里都是五彩缤纷的好吃的菜。
林妈妈用筷子搛起一块清蒸鲈鱼，“民民，我记得你最爱吃鱼腩，给。”
林丛民起身用眼前的小盘接了，说：“谢谢妈妈。”
“跟妈妈不用那么客气的。”林妈妈怪她儿子也太有礼貌了。
“不行，做小辈要有做小辈的样子，这叫长幼有序，这些基本礼貌都是应该的。”林爸在一旁说话了。
林妈白了他一眼作为回答。
林爸看到那边传来的白眼，马上噤声，若无其事地吃着眼前的一只蟹粉小笼。
林妈妈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民民，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自从你高中出国，到现在也没在妈妈身边住超过十天。现在好容易工作了，还调到这里来。吃也吃不顺心，住也住不习惯，你为什么不能听妈妈地话，回家工作不好吗。”
“妈，我们这个工作是服从组织分配的，上面让我去哪里我就得去。自己可以没有做主地权力。”
林妈妈听了冷笑一声，“哼，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好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周叔叔到家里玩的时候都跟我说了，你写了申请才来的，对不对？”
林丛民不说话了。林妈妈越说越觉得伤心，望着一大桌菜倒是没了胃口。“我跟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但凡我们再有一个弟弟妹妹，我都不管你。”说完居然拿餐巾纸抹眼睛。
眼看今天这顿饭就要冷掉，林爸也顾不得吃饭了，放下筷子坐到林妈身边，用手请拍拍她的后背。“淑华，不是还有我吗。儿子大了，儿大不由娘，但是我绝对听你指挥。”
刚才林妈还是白了他一眼，现在换成狠狠瞪了林爸一眼，“你不是说了吗，今天有事跟民民说。”
“对对，”林爸如梦方醒，“我差点忘了，林丛民，我和你妈妈有事要跟你说。”
林爸叫他从来都是叫全名，有点像上级领导分配任务。林丛民知道今天自己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巴，懒洋洋地说：“什么事啊？”
“你别摆出这副态度来，一跟你说正事你就这样，你先听听再说。”
“我听着呢，您说吧。”
林爸说：“我一个老战友，你小的时候他来过咱家，你要叫他孙伯伯，你还有印象吗？他一直在部队，去年才转业到地方上，他有个女儿……”
林丛民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们家就住在k市，我和你妈妈这次来说是度假，也是为了见见老战友。他女儿我记得小时候都叫她格格，大名我也没问。出国回来，现在在大学当老师，改日你跟我们去，两家人见见，你们认识一下，当个朋友走走。”
林丛民不说话。
林妈见儿子面无表情，跟着说：“那个女孩我见过，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又文静又大方，儿子你去见见嘛。”
林丛民抬头看了他妈妈一眼，说：“妈，我现在的工作早晚不定，也没有什么成绩，我还是想先好好工作。”
“你那个什么工作！”林妈也急了，“那算啥正经工作，当个警察又危险又没有出息，做两年让你爸帮你把工作调动了。我看做什么也比做这个强，你要是一辈子做这个，我早晚得心脏病发。”
“妈妈，”林丛民脸上的表情坚定里透着点痛苦，“你说我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工作？”
林妈妈听了这话，心里嗖地疼了一下，就好像一只银针穿过，又疼又麻。
她最知道儿子的隐疾，全家人只有她和儿子知道。
林爸气坏了，“你什么样的人？你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你倒是努力啊，你做这个工作我不反对，从基层做起嘛。但是你也不小了，成家立业都得提上日程，自己不努力，父母帮你尽心尽力的，你还要甩脸子，还把你妈妈也气哭，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早点死。”
林丛民也不想让父母生气，搞得气氛很僵，倒霉的还是自己。他松松口，“妈妈，我答应你，去见见人家好不好？”
林妈妈终于破涕为笑，她点点头。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般地跟林丛民说：“儿子，你别担心，一切都没问题的。”
林丛民点点头。
一顿饭吃得悲喜交加的，结束以后，林丛民目送父母上楼去休息，林妈妈上电梯前跟儿子挥手致意，“别忘了时间，一定要参加。”
“好好。”林丛民也挥手致意，“晚安。”
直到电梯门关上，看着数字到了12楼，停下。林丛民才深深吸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太累了，跟父母吃饭为什么这么累。
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在一起相处了，父母于他，更像是一对需要负责任的孩子，所以有的时候有点任性，有的时候又很脆弱。
尤其是妈妈，她一直很漂亮，最喜欢烫头发，穿乳白色的粗呢裙，戴一条珍珠项链。小的时候，爸爸因为工作忙，常年在外出差。家里有个小小的院子，妈妈只在里面种花。茉莉、栀子，山茶。还有一棵苹果树，也只开白色的花。因为花卉植被生长得太茂密了，所以三岁的林丛民常坐在花丛里面玩，周围都是高高的植物，又香又安静。
要不是那天妈妈匆匆忙忙来找他，可能他还可以和他的好朋友狸条条多聊两句。狸条条是林丛民给它起的名字，第一次那只叫做狸条条的小猫探头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是一只黑白灰三色条的小花猫，它看着林丛民，正对着他笑。
当时林丛民正坐在那里摆弄着一只玩具小飞机，忽然觉得有人看着他。他抬头，发现了一只小猫，正笑着望着自己。
“小猫！”林聪明说，“你身上好多条条啊，你叫狸条条吧。”
小猫摇摇头，“不行。”那只小猫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