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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笑了，说：“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有的。那我就多嘴问一句，你叫什么啊？”
“我叫丝竹。”那个孩子说。
“哦哦，好的，我记下了。丝竹，丝竹好。”
那个叫丝竹的孩子并不接话，他开始专心吃起眼前这个干瘪的东西来，四个钳子，一边撕扯，一边往钳子中间的洞里塞，只一两分钟，就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唉，果然没有点心好吃，幸好提前吃了些点心。”不过丝竹满意的笑了笑，望了望旁边静待他的婆婆，说：“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那婆婆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垂着眼睛表示同意。
丝竹走到那个被他拉开的傀絮子前，轻轻一跳，整个人就站了进去，他的两只手套好，转身对婆婆说：“您过来帮我拉上吧。”
婆婆走到近前，就好像帮他拉毛衣拉链样，嗖的一下，眼前的那个原本破纸糊状的外罩合了起来，转过身来，出现在婆婆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现货生动的多的女孩子。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也完全变了个样，她轻快甜美的对着婆婆说：“哎呀，这身衣服也太难看了，根本不是我的品味。我先去买两件衣服，然后就要去忙了哦。婆婆再见，下来再来吃点心哦。”
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拎着那把来时的大伞。
雨并未停，一个转着伞花儿的女孩子蹦跳着消失在了雨幕中。
身后的婆婆脸色早就变了，整个人阴沉着望着那个背影，忽然冷笑一声说：“后会有期？就好像你能活着回来似的。还问我为什么不问你的名字？我问你一个死虫子的名字做什么？”
喃喃完这些话，那个老太太转身走到柜台后面，面对着那些高耸如林的茶叶罐子。她看了一会，往前凑了两步，打开后排的一只罐子盖子，往里探头望了望，那里面竟然是轻微沸腾着的，并有一丝细细的香气散发了出来，初闻是茶香，仔细闻闻到有一股药卤的味道，最后，闻到的是不易察觉的甜腻混合着腥气。
老太太吸着鼻子仔细闻闻，仿佛很陶醉。她伸手进去轻轻拨了拨，那是一块浮出来的汤料，仔细看，是一只人的鼻尖。老太太手指头好像棵枯树条，灵活细微地搅拌了一下，把那鼻尖按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快好了，快好了。嘻嘻，又快好了哦。”
她把罐子盖子快速盖了起来，转过身来，搓搓手掌，安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就好像一个普通的茶叶店老板娘，慈祥而又沉静。
外面的雨逐渐小了，整条街道缓缓呈现出轮廓，直到整个城市也渐渐呈现出轮廓。高楼林立，冷漠又匆忙。
市局宋局的办公室在整座大楼的中上段，准确地说是第十八层。当初这一层要哪个部门来，哪个部门都摆手，没别的，大家全都忌讳这个数字。
当领导的，当然凡事一马当先，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宋局一锤定音，“搞什么腐朽糟粕的事情，我来，十八层就是我的办公室了。”
所以宋局的办公室在十八层，自己独占一层，倒落得清净气派。办公室的布置极尽简单朴素，没有任何杂物，整洁的好像太空指挥舱，这个气质倒也应景。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宋局，林丛民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都拧紧了眉头不说话。
本市今年到目前为止，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宋局也算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可现在说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林丛民郑重地跟宋局说：“我真的建议上面派部队来，不然就加派警队人手，这些事情不是小事，我怕到时候整个城市难保。”
宋局点了点头，现在事态有多危急，他最清楚。但如果贸然派军队入驻，必然会造成更大的恐慌。现在街面上本来已经议论纷纷，八卦四起，但好在还是绝对保密状态，八卦也都是周边的八卦，核心事件没有外泄。可如果见到了荷枪实弹的军队，万一有骚乱，万一有趁火打劫，万一有居心叵测，一切可能就更难控制。
宋局说：“小林，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想问你，我们还能撑多久。”
林丛民说：“这个我说不好，完全取决于对方想要多快暴露给我们看。”
宋局说：“你觉得对方是？还是不是我们的老对手。”
林丛民说：“那个所谓的老对手，也只在您这一辈见过，而且并没有打过交道。我们更是见也没见过，我只是听说过而已。但是现在我们不仅要见，还要打交道了。可是我也不能十分肯定是不是那个老对手。”
宋局说：“上次的电影院事件，我们就是以火灾引发的宠物犬受惊吓伤人搪塞过去了。如果这次不爆发大的社会面事件，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些时间。”
林丛民有点急，“现在的主动权完全不在我们，我们只能是接招的份儿，宋局，我们这样肯定要一直挨打，我们必须想办法，不然会出大乱子。”
“好，”宋局掏出手帕，抹了一下额头，“我向上级汇报，然后筹备记者会。小林，你手里的案子，一定要抓紧侦办。还有，你们要注意安全。”
林丛民呼出一口气，“您放心，我会的。我们三个是靶子，想躲也躲不开。”
林丛民起身告辞。
宋局在他身后，迟疑了一下，说：“小林。”
林丛民转过头来。
“小林，如果k市保不住了，接下来最有效的做法是什么？”
“逃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林丛民说。
宋局颓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一句话。
林丛民笑笑说：“宋局，我开玩笑的。目前看，没到那个地步。派人来，抓到他们的头，大功告成，就跟几十年前你们遇到的情形差不多。您放心，历史都是轮回。”
宋局笑了一声，没说话。
林丛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出了十八层。
他站在缓缓下降的电梯里，头上的灯光打着颤，映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
“历史的确是轮回，可滚滚的车轮，也向前。”他心里想着，又叹了口气。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匆匆往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