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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亲的仪仗从孟府出来一路还算顺利,紫禁城里几十年没有过新皇后,街头巷尾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孟家给女儿备的嫁妆满满一百二十八抬只多不少,后边还跟了不少各家叔伯亲戚的添妆,生生叫人看花了眼。
孟清清坐在花轿里甚至还有心情顺着花轿的颠簸在心里默数,看看从孟家老宅到皇宫到底要走多久。
可惜好心情自进了宫便一点一点往下沉,下了轿垂眼看见金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过往那些不堪的回忆更是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对于金霖孟清清上辈子是有过期待的,但金霖自始至终都看不上自己,因爱生怖继而离不开求不得,才把原本应当是天之娇女的自己磋磨成了一个妒妇怨妇。
为了这份求而不得孟清清争过抢过,把自己逼上绝路犹如疯魔癫狂,如今早不是当年那心境,要重新嫁他一回孟清清只觉得心绪复杂厌倦难忍,连交叠在身前纤柔细嫩的手指都微微轻颤。
毕竟是大婚,是正儿八经娶皇后,再是不喜太后的安排,金霖今日在人前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新郎模样,见孟清清迟迟没动静,甚至还颇为主动的牵过孟清清的手往乾清宫里走。
金霖的手微凉骨节分明,常年习武指腹关节上的茧子磨得人有些疼,孟清清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在宫里闹出了威名,成亲当日金霖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压根没有主动来牵自己的手。
大婚的流程早就有嬷嬷仔细说过,孟清清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该拜她一清二楚。
金霖主动伸出的手晚了一辈子她不稀罕,趁着跪拜的功夫不动神色地抽离,哪怕隔着盖头能感受到他骤然冷下来的气息,也没再把手伸出去回应他。
皇帝娶皇后是国事也是家事,乾清宫前禀告天地祭祀祖宗的仪式走完,被送到乾清宫内殿的新皇后还要应付来看新娘子的宗亲和各路诰命夫人。
方才孟清清抽回的手显然让金霖不高兴了,本就不怎么乐意的皇帝也懒得再给孟清清什么体面,板着脸掀过盖头就煞神般去了前殿,连喜娘的吉利话都没听完。
上辈子两人闹得更僵孟清清这个新娘子绷着脸宛如众人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把来看新娘子的众人也闹得没了兴致,为首的几个老王妃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散了。
这辈子孟清清下了决心一定不能得罪这些宗亲女眷,金霖一走,她这个还穿着凤冠霞帔的新皇后,马上就开始张罗大家伙坐下聊天歇息。
毕竟都是赶了个大早进宫来,撇下君臣身份里边不乏金霖与自己的长辈亲戚,总不好大冷的天叫人进宫受个冷脸子又出宫回去,上辈子那些闲言碎语受过一回就够够的了。
孟清清还在王府的时候就喜欢张罗这些,赏花游园踏青听戏没有她不爱的,这会儿哪怕是在乾清宫后殿,她也把殿内殿外的奴才们指使得团团转。
没多会儿炭盆汤婆子热茶点心瓜果就全上齐了,把一屋子女眷宗亲看得眼睛发直,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害羞自来熟的新娘子。
“南安王妃您陪我坐会儿吧,在家的时候母亲常与我提起您,总说未嫁人的时候与您关系好,要不是后来生了我这个拖油瓶,她早就撇下我父王回京城找您来了。”
南安王是也是本朝的异性王爷,王妃是宗室女也是孟王妃未嫁时的闺中密友,孟王妃随丈夫远去归宁以后已经鲜有联系,今日进宫只不过身份到了,与孟家和孟清清还真没什么关系。
但是个人就或多或少都喜欢体面,尤其孟清清是皇后能这么捧着她说话,老太妃多少有些飘飘然。便没再推辞坐到了孟清清身边,“主子娘娘抬举臣妾,今日是娘娘大喜的日子,我们能进宫来沾沾娘娘的喜气,才是天大的福分。”
“王妃说这些就是跟我见外,我才多大的年纪哪有什么福分,今日大家都来了才是我的喜气。”
别人成亲随份子送礼,孟清清成亲反而给她们准备了见面礼。东西不贵重但怎么说都是皇后成亲时赏下的东西,拿出去也有个说头。
有南安王妃领头,一屋子女眷都跟着不再拘谨依次坐下。京城贵妇个顶个都是人精,既是皇后喜欢热闹那就总有懂事的能捡起话头说说笑笑。
一时之间内殿里的气氛比金霖在的时候还好得多,愣是把乾清宫的宫人们都看傻了。不过有说有笑总比臊眉耷眼的强,还真没人想起来把这事去回禀给皇上。
新皇后在乾清宫后殿如何招待各路宗亲女眷金霖不知道,暂时影响不到前殿的皇帝陛下与赴宴的群臣宗室喝酒,许是不愿意回后边面对他以为会愤怒会胡闹的孟清清,一直喝到宫门要关了他才不情不愿散了喜宴。
“陛下,时候不早了。”
“怎么?连你也催我去见她。”
金霖被两个小太监扶着往内殿去,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不管真心假意都是一副喜庆模样,却不知这一切落在皇上眼里都是罪过。
吕德福被自家主子的质问问得心里发苦,自己怎么答都是个错,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方才小太监跟自己说过的话,扭头就把皇后在内殿里招待众女眷的事给说了。
金霖知他是在祸水东引,不过并不妨碍他为此生气。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冷落孟清清,为的就是把自己的不满让满朝文武知道,最好再让孟清清当众甩个脸子,好让众人瞧瞧孟家养的好女儿到底什么德行。
现在满心眼子的打算落了空,一想到朝臣出宫和家里夫人一对,小气的是自己大方的成了孟清清,金霖进到内殿时就不免面带寒霜,活像孟清清欠了他万两黄金。
送走了宾客重新坐回床沿的孟清清一脸平淡看着金霖,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面对面仔细看他,上一次这般看着他应该还是废后之后,他去坤宁宫看着自己往冷宫搬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愤懑得像一只末路穷途的丧家犬,金霖高高在上冷漠的看着自己,任由自己狂怒发泄咒骂,最后竟然还当众宽恕了自己这个废后的疯癫,连最后一次踩着自己成全他名声的机会都没放过。
如今重来一回,自己不过没主动往他挖的坑里跳,两人的处境就好似调转了个儿。孟清清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能理解当初的金霖,就此刻她的内心确实十分平静,甚至想劝金霖一句气大伤身对身体不好。
也许是孟清清的眼神太过于坦荡直白,直白得好像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内心,金霖登时觉着这屋子他都站不住,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他自己都稀里糊涂记不清了。
大喜的日子皇帝刚进内殿一刻钟不到就出来,扔下皇后去睡书房,连翘几人再进来时都脸色惨白神情紧张,只有陈念真还记得把安子留在外边守门,以防乾清宫的奴才扒在外边听墙根。
“主子娘娘,出什么事了。”虽说前两天在孟清清那儿听了不少故事,但再怎么着也没想到能有这般荒唐事,这一出闹起来哪儿是成亲啊,简直就是结仇。
“没什么大事,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兴丧气着脸。”今晚不用和金霖同睡一张床,孟清清觉着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桌上的合卺酒还没来得及喝,两只倒满了酒的三钱杯摆在桌上尤为讽刺。孟清清懒得多看让佩兰换了桌上的茶杯来,一小壶酒正好够屋里这几人分,“来吧,这酒你们陪我喝一杯。”
皇帝皇后新婚的合卺酒这会儿变成几个奴才陪皇后喝,连翘佩兰和陈念真互相对望,各自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可这会儿他们几个都不敢逆了孟清清的意,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原本属于帝后的合卺酒喝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