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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莫要胡说,我史家之人如何不会写史了?”宋冉见到现在这局面,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方诺就完了。至少在史家里名声彻底毁了。看似是在责问,实际上是在关心方诺。
“师兄莫要急着辩解,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当今史家之人那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比比皆是。甚至有的人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在我看来,当今天天下就没有一个知道史书该怎么写的。”方诺见到宋冉发问,对宋冉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师弟如此看不起我们史家人,那就让我们就洗耳恭听你的高论。看看我们史家在你嘴里的到底用了哪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竟然还比比皆是。”宋冉嗔怒道。他虽然不想方诺名声尽毁,但也容不得方诺如此说史家人的坏话。老干部们也都默不作声的死死盯着方诺。
其他的师生听到院长都发话了,也不好多说什么,等听完方诺的讲话,如若不能服人,定不饶他。
方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站在那里。环视着众人道:“在小爷看来,你们当今史家有三大问题,这三大问题不解决,这史不写也罢。”也不等众人发问。他又继续说道。
“我们记载史料,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无非十字。乃:学史以明智,鉴往而知来。史料不仅仅是给现在人看的,而更多的是给千秋万代的后世子孙看的。
要是我们在当初记载这些历史的时候就不严谨,我们如何对得起我们的子孙后代?
我所说当今史家有三大问题绝没有夸大其词。满篇看似真话,实则故意遗漏重要信息,导致事实真相大变。此其一也。
众多撰史人喜欢在史料中无故加以私人之揣测,以自己浅薄的学识给某些人或事加与私家之定性。此其二也。
为尊者讳。一旦记录到国君或者当时公认的大贤大德时,会特意隐去其生平之恶事,更有甚者还会编造无端事迹美化其人。此其三也。
我纵观当今史料,无一逃不出这三点。若有不服。请当场来辩。史学院藏书不知几何,诸君可任意翻看,如若有哪本史书没有其当中三条中的任意一条。小爷在此,已死谢罪。
说明我污蔑了你们史家,罪该万死。如果你们找不出一本史料脱离我刚才说的三条的。那你们这些祸害千秋万代的史家人都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段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气势逼人。台下众人听了一时震惊。想要反驳,又不知该从何驳起。
这时候前史学院长江文谦听到方诺的话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对着方诺开口说道:“诺儿你话说的太过了,以死谢罪就不用了,老夫就想问问你,你说的第二点有人无故加以私人之揣测,而给某些人或事加与私家之定性怎么解释?还有你说有会为尊者讳不写恶事,这我承认,但你说的编造无端事迹美化其人我想在正史里应该没有吧。秉笔直书是一个撰史人最起码的道德标准,真要是美化某人,史家内部也不可能让这史料流传出去啊。”
方诺见老院长相询,也不敢怠慢。急忙答道:“我说的第二点,其实很难被发现,但是凡事都逃不过认真的去分析。正所谓人无完人,一个人的见识始终都是有限的。作为一个撰史人,你真的就是一个撰史人,如果你要在写史的时候在你不熟悉的领域发表自己的见解,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你们不懂军事,却要在军事的胜败上说三道四,你们不懂政治,却要在对一个国君的施政上咬文嚼字。你们也不懂医学,却要经常给某人的离世而妄下定论。如果你们不信,我现在就找给你们看。”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那本《神武贤臣传》。
“这《神武贤臣传》记载了昊国里的一位王爷的生平。我现在来给你们找出其中的问题。礼王传‘礼王乃昊王胞弟,自幼习武,能征惯战,数十年为国征战,浑身皆伤,老来后时有旧疾复发使王不能受也。’这是第一段。然后在看第二段‘王年六十,大寿庆之,王悦,日饮三百杯。’再看第三段‘礼王寿次日,宫变,三王子刺昊王于殿中,殿中当日守卫皆无,昊王侥幸,伏三王子。遂招礼王责问曰,汝之护卫因何缺守殿中?礼王答,不知。昊王大怒,责令礼王闭门思过,当夜。礼王薨。’本来写到这里就可以了,但这位史家偏要在后面画蛇添足的加一句。‘礼王虽有刺架之嫌,可昊王不可无定罪毒杀礼王之理。’老祖你说说看。这话什么意思?”方诺看向江文谦问道。
江文谦听完这三段就明白方诺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前面两段其实都隐晦的告诉了大家,礼王之死可能是因为旧伤复发,也可能是因为寿宴喝了太多酒,毕竟是个六旬老者,饮酒三百杯真的会要了命,后面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说礼王是被昊王无罪而诛被当晚毒杀的。虽然这件事在当时也算是不小的事件,民间都传言礼王是被昊王毒杀的。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要是传言都能当成史料堂而皇之的写在史书里,那这史书就没法看了。这明显就是撰史者夹带了自己的私货。已经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以自己浅薄的学识给某些人或事加与私家之定性。江文谦相信,方诺能找出一个例子,就能找到第二个,虽然只加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但这事情的真相就扑朔迷离了。或许就因为这句话,昊王就遭到了无妄之灾,一盆脏水就泼了上去。连解释地方都没有。而礼王真正的死因,可能也没人关心。也可能永远都是未解之谜。
“老祖你现在还觉得夹带自己的私人揣测的这种问题不值得重视吗?昊王到底做没做没人知道。但礼王之死,原因可多的去了。撰史人不在现场,不是当事人,他又凭什么给这事情定性?就凭当年市井上的那些传言吗?他是在撰史还是在自己发明历史?”方诺继续问江文谦。江文谦听完后也是久久不答。台下众师生也是无人敢答。因为事实太清楚不过了。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就是撰史人夹带私货。洗都洗不掉。
“我们现在再来看第三个问题,编造无端事迹美化其人,那就更是史书上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说完他也不念了。就拿起《诸侯国主传》这本书,随手扔给台下众人高声说道:“你们随便找一个国君的开篇,念念这些君主传里任意一个人生平第一句记载。”
众人马上拿起书翻看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全傻了眼,不是国君出生的时候某某王妃梦到了金龙盘身,就是某某王妃怀孕的时候见到了什么金甲神人。最次的都是雷公电母相送,百兽齐鸣什么。假的都不能再假了。可这在《诸侯国主传》里每个君主的开篇第一句都是如此类似的记载。这不叫编造无端事迹美化其人,那什么叫美化?
宋冉和老干部们一看到方诺扔了本国主传给众人,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知道方诺要说的什么了。
不要说国主传里的记载了,就连他们自己编纂有关君主的史料也是这么写的。
仿佛不这么开头,下面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尤其是对那些功名赫赫的君主,那开篇编的才叫一个神佛满天。
越是功劳大的就越是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齐天大圣又要打上三十三重天了呢。
难怪刚才方诺说好多史家人都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原来如此啊。不禁一个个都冷汗直冒。
方诺站在讲台轻蔑的看着台下的众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也都看到了。还有谁不服的,可以去你们史学院里随便找本史书来,我们现场验证。看看你们史家人的节操在哪里?看看你们编的那些秽史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方诺虽这样说,但下面却无一人敢动,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当今的史料还真如方诺所说,都逃不开这三点。
但要他们承认自己所学,所编的全是秽史,也是万难接受的。有的学子觉得不能够接受事实,但又无法反驳方诺的话,两方矛盾在心中挣扎不下后,掩面大哭起来。
就连宋冉和老干部们都是个个面露凄色。他们就更不好反驳方诺了,一旦他们要是真的下台和方诺对峙,一旦输了,那真史家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虽然他们代表不了全大恒的史家人,但不管怎么说,岚山阁史学院也是当今天下史家的一块金字招牌。要是毁了,他们如何对的起岚山阁的先辈们?
见到全场众人个个都是如丧考妣的样子,方诺也觉得打击的差不多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一是要打当今史家的脸,二自然是要推广先进的史学理念给这些良知未泯的学子和老师。毕竟天下史学风气如此,并不是某家某姓的过错。
“你们知道错了吗?你们知道造成当今史家如此风气的原因何在吗?你们想避免这些问题不再出现吗?”高台上的方诺昂首挺胸,那笔直的身躯仿佛一柄长枪直插云霄,三个问题似枪出如龙,深深的扎进了在座所有人的心中。
学子们还在矜持,不肯认错,因为一旦认错,就代表承认当今史家编的全是秽史。他们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但学子们不说话,江文谦却开口了。
“学生江文谦知错,还请方师为我等解惑。”江文谦这次不再称方诺为诺儿了,因为他是从心底里认输了,也认错了,这才以学生自居,口称方师。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一身傲骨不服天不服地,但服真理。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向学之人。才是心中有史家的人。
其余的老干部和宋冉听到江文谦已经认错了,知道大势已去,再犟着不低头反而被人看轻,失了大义。便随着江文谦也齐声跟喊道:“学生知错,还请方师为我等解惑。”下面的学子见大佬们都认栽了,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也崩然瓦解,一起起身,对着方诺喊道:“学生江文谦知错,还请方师为我等解惑。”
方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敛起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缓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错,说明你们还有救。其实造成当今史家如此风气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从古至今,史家都是依附王室而存在的。因为只有依附了王室,你们史家才有价值,你们编纂的史书才能算的上是正史,而不是私人编的杂史,和民间流传的野史。但正因为你们长期依附王室,就导致了史料中或多或少的会偏向王室。这和秉笔直书无关,就算你写的都是真事,毫无杜撰,你也会在该留情的地方留情,该删减的地方删减。就拿现在八国来说,各家都有自己的史官,八国都在编自己的史料,你说昊国的史官,会在自己的史书里大书特书景国的功臣名将们还是会给自己国家的王公贵族多点笔墨啊?既然史家为王室服务,那自然就会受到王室的影响。就算一个人再如何的秉笔直书。都要考虑王室的态度。长久下来,就养成了恶事能隐则隐,好事竭尽美化的风格。撰写的时候也尽量避开一些不方便写的东西。说是为尊者讳也好,说是给王室或者某人留些颜面也好。总之这都是史家人在王室的生存之道。尤其是现在八国纷争的境遇下,要记载敌对国的历史,那更不可能客观中立了。史家的问题是千百年积累下来的。要打破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此言一出,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待问题。方诺这样一说,便使他们眼界一宽,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