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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府晚间不通值，没奈何报官的人持有武王府身份令牌，吓得县令领着一队衙差，披星戴月赶往山中。
位于丰城以东的宣山，出事的是十里八乡一处仅有十数户人口的小山村。
县令带人赶到牛头村时天已全黑，偌大的村子十来户屋舍乌影幢幢，连片火星都没有。一阵阴风迎面拂过众人头顶，吹得一干人等猛打哆嗦。
好在县令衙差带来的火光照亮了村入口，很快有人闻声而出。
经历漫长的煎熬之后，唐杳终于在武应的陪同下等来了衙府的人。
白天武应通过上山路途发现的各种蛛丝马迹，已经疑心山里可能出了事。直至一行人赶到牛头村，看到遍地凌乱的逃跑与打斗痕迹以及已经干涸变色的血污，方意识到村民真的出了事。
“恐怕是山匪进村。”
县令带人进村后，派去衙差挨家挨户进行摸查，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山匪？”唐杳面色恍惚，当日出嫁队伍也是遭遇山匪，受到山匪追击的马车失控坠崖，才会带她落入山桃林被五郎捡回村子去的。
可唐杳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久，只知道偶尔从林子里蹿出来误入农地的野兽令人头疼，却不曾见闻山匪跑到这处穷乡僻野打家劫舍。
这样以农桑猎野为主的穷山村，有什么值得山匪觊觎，竟要做到杀人放火的地步？
“如此猖獗残忍的山匪，当地衙府难道不曾设法进行清剿？”武应过去也曾跟随武臻讨伐边境土匪，可边境土匪穷凶极恶，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是因为那些人多是穿梭交境的流寇，眼里根本没有陈朝王法。
但荆州属于中土直辖，荆州治下尚算清明，既无灾荒也无战乱，这些山匪不仅将村子洗劫一空，甚至恶意放火，将村里的屋舍烧得根本不能住人。
如此行迹恶劣到令人深恶痛绝的山匪，官府岂能留到现在？
县令与主簿师爷交换无奈的眼神，不得不告诉他荆州治下丰城周边全是山，因为种种山形构造问题，很多山匪故意将寨子建在易守难攻的深山，以致官府几次清剿都没能成功，便是成功也不够彻底，反令那些山匪越发放肆猖狂。
武应听得直皱眉，他随武臻来到荆州之后，就被太守第一时间迎去荆州州府。根据他所看到财力与兵力，只要肯下点狠功夫，根本不至于屡战屡败，放任那等乌合之众至如斯田地。
“村里人我几乎都见过，绝对不只这些人。”进村以后，唐杳看到被烧毁的房子、看到四处奔逃的凌乱步伐，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已经失去呼吸的村民。但偌大的村子十来户人家，即便唐杳认不全，却也知道绝对不只这些人。
她已经不想争辩山匪究竟为何能够如此猖獗，她只想知道其他村民都去哪了。
牛头村在丰城治下，每隔三年衙府都会派人到各山各村录取更新人口户册。来时听说有伤亡，主簿特意带来户册，闻言立即翻页清点：“牛头村登记在册一共十六户，其中十三户为牛姓人家，三户外迁人家分别为柳、何、周姓，总计五十四口人。”
县今扭头询问衙差头子，得到村里总共找出十九具尸首的说法。除去未能更新户册的这三年间或亡故或离村的人，剩下去向不明的三十余口人，往好处想有可能是在山匪进村后平安脱逃，或躲进城里或躲去附近其他山村避险了。
往坏处想，从火烧的痕迹与村民的死亡时间看，山匪进村至少已经过去两三日，如果余下村民是被山匪掳走，极有可能已被发卖，或遭受不为人道的欺凌。
火光照在唐杳单薄的肩背上，武应频频瞄她越来越差的脸色，生怕她经受不住打击会倒地不起。
县令从唐杳的只字遍语中听出她应当也是本村人，并且这些持有武王府令牌的人当中她才是更有话语权的人：“本官已经派人往附近村子打探消息，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们。”
“我已差人送信回去，郎君接到消息以后必会督促太守严办此事，更不会让那些山匪继续猖狂下去。”武应低声劝道：“您便是再着急，总要给时间衙府的人去查去办。”
唐杳的心又糟又乱，她至今依然无法接受再回牛头村的时候，面对的竟是这副景象。
只是短短十日，各家屋舍乱七八糟，或被烧毁的、或被洗劫一空的，往日祥宁平静的村子被一片萧寂与死气团团笼罩。她既没找到万婆婆，也没找到牛大丫柳翠妞。印入眼帘的村民，只是地上一具具冰冷的躯体。
“我不走。”
武应脸色微变，确认牛头村出事以后，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即刻带唐杳回城，绝不能让她在外出现半分闪失。可无论他如何劝，唐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坚持守到衙府的人赶到为止，如今人来了，她还是不肯走。
“虽然已经去过几日，但不能保证那些山匪会否去而复返……”
“如果去而复返的是这里的村民呢？”唐杳坚持道，“如果单纯只是山匪，他们已经将村子洗劫一空，根本没必要再回来，凭添被官府发现的机率。可如果是逃出生天的村民，他们在外躲了几天，极可能会返回村中。”
唐杳执拗地下定决心，扭头往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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