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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杳身上青痕几日未消，当事人不觉有异，施加者每每侧目，总忍不住拉长脸。
若非魏东江一再保证并无大恙，武臻恐怕已经坐不住，连夜就要带人奔往京府求医去。
唐杳却道武臻小题大作，她皮肤白，体质较常人特殊，往时轻轻一掐就会留印子，不慎一磕就是一片乌青，实际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恐怖。
但她并不打算与武臻说实话，正好借此机会与他保持适度的距离。
若说从前的武臻言谈举止尚且维持一个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男女大防摆在他面前似乎显得可有可无。
唐杳心知，武臻这是已经将她视为所用物。
诚然，当初主动踏入那片水瀑，唐杳虽有委身于他的觉悟，可那并不意味交出身体，就等于交出了她的心。因为她清楚记得相拥缠绵的那一瞬，当她将双臂攀附在武臻肩上，含泪呼唤的一声声究竟是谁人名字。
唐杳无法割舍掖在心底的那份情，便已经迫不得己跨出新的一步。
人在跨出新一步之后，旧日无形枷锁往往会从身上自然脱落。可唐杳迈出那一步之后，身上的枷锁不减反增，反而越垒越沉。
武臻很快注意到唐杳的情绪消沉，武应说她心系牛头村命案，定是师母下落未明所致。
眼下牛头村这起命案尚未找到直指命脉的线索，谁也没办法安慰她。魏东江一听还不好办：“人家下山这些时日，见天闷在屋里肯定心情不佳。要我说你带她出去逛街，想买啥给买啥，肯定转眼心情就好了。”
魏东江那是家有母老虎得出来的经验，武臻思忖再三，隔日一早便来敲西厢的门。
“今日厨娘有事不在，白日家里不开伙。待会出门，你随我先去用个早膳。”
唐杳一向起得早，没想到今日武臻比她更早，却原来特意跑来知会此事：“不妨事，你让小厮打包回来，我就不去了。”
武臻语气一滞：“你下山入城也有些时日，就不想出去走走？”
唐杳停顿阖门的动作，狐疑问：“郎君这是想带我去哪？”
武臻好心被误也不气恼：“你想去哪都成。”
唐杳其实不想出门，唐府宅子在丰城以东，虽她素日不常出门，但这里本是她的故土，她自是比京府来的武臻更熟悉些。
况且近日诸事烦扰，她没有出门逛街的心情。
但武臻听信魏东江的馊主意，他已经打发厨娘离开了，今日后厨不开伙，他也不准备替谁打包吃食回来，这趟门是出定了。
唐杳见状不再坚持，她倒是要看看武臻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武臻十五岁入了军大营，数年来每日不是操兵练武便是指论沙盘定谋略，最闲暇的日子也不过是大病初愈的那段时间静卧病榻翻看兵书下几盘棋。
从前他鲜少归京，不喜与京中着色光鲜的纨绔郎君谈论风月，亦不擅应付过于娇气的世家贵女，除了上次带唐杳赴宴之外，这还是他头一回携女眷出门。
唐杳陪他用过早膳，出门时尚早，武臻陪她步行不远，途经一处装横别致的店铺，不时能见一些着束富贵的女子从中进出。
“进去看看吧。”
唐杳以为是自己的目光令武臻误会了，原想婉拒，却见那人阔步向前，已经踏了进去。
金蝶轩的掌柜见多识广，也不知是看出武臻身份不凡，他亲身来迎，巧舌如莲极会说道，便连武臻这般不苟颜笑的主儿都能哄得舒开眉宇。
须知世上也有不少人喜好银器，掌柜取出几款镇店的鎏金首饰，并几款造艺别致的银钗：“这些样式虽不及京中当下时兴的样式，但在荆州已是绝对上乘。尤其小娘子花容月貌，这几款簪花别于发间，实属锦上添花。”
武臻看了一眼掌柜，又将目光重新投在唐杳身上。
唐杳被接来的头一天，武臻虽然晓得命人给她做了好几箱新裳。但他毕竟是个不需要打扮的男子，自然考虑不到女子所用的脂粉钗环。如今见那几支鎏金簪花别于发间，衬得她乌发如绸、容色更艳，这才后知后觉有了几分顿悟。
唐杳并未将掌柜的花言巧语放在心上，她对镜比照片刻，扭头问武臻：“好看吗？”
“自是好看。”
唐杳言笑晏晏：“簪好看还是人好看？”
“自是人更好看。”武臻尚不至于在这种小心眼上栽跟斗。
“言之有理，既然簪不那么好看，还是不买了罢。”唐杳轻呵一声，从发中徐徐抽出那只簪。
掌柜原以为今日来了大客户，没成想唐杳拔簪无情，拉着武臻就往外走。
“且慢且慢……我这里还有别的样式……”
武臻低头看了一眼挽着他的那双纤纤素手，摆手示意手下别让掌柜追上来：“你一件都看不上眼吗？”
“身外之物而己，世孙莫要破费了。”唐杳哪是看不上那些金光闪闪的簪花，金蝶轩是崔家的产业，她是不想拿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崔家。
可武臻时刻铭记着魏东江说要给她花钱的事：“那你想要什么？”
两人走在弯月型的石拱桥上，唐杳看了一眼桥下荷塘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喏，就它吧。”
武臻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整片荷塘都是花骨朵，偏她指了最远的那一朵。
“好。”
唐杳手劲一松，眼前一花，已见武臻足尖点地，运力便朝荷塘落去。但预想到的落水湿身并未出现，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足底踩平荷面青叶，一个闪身便又干净利落地立于湖堤边上。
周遭有不少看客被他洒脱的身姿惊艳了，纷纷围在石拱桥边。等他踱步回到石桥上，手中已执一支粉尖白身的花骨朵，正是唐杳方才随意一指的那一朵。
如今那支荷花已经落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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