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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老早闻听到潺潺流水之声,心里生出怯来,却无法跟这些粗人沟通,也不会主动跟安师公和道木师表达。
亡灵只知道自己是怕水的。
坐着木船在长江里涉水,他倒不害怕,那木船是可靠的,这是他生前经务商业得出的经验。
眼下这阵势,水流湍急,流水声急迫,他有点儿怯阵。
鬼怕白天,不怕夜晚,也不忌讳走夜路。
可他才从人世间脱身,行走在阴间与阳间,阎王爷虽然已经点了他的名讳,却只是派遣着几个小鬼引路,而这阵儿,那小鬼还在前来比如我不能的半道上呢。
这样说来,这亡灵目前人不人,鬼不是鬼,只能依靠着安师公和道木师引导,先回归故里,弄个落叶归根,实现了生前的愿望,也让自己家乡的亲人一睹他平生最后一次的尊容。
情况紧急,安师公准备下水。
他得亲自去迎接棕刷子和华篾片肩头上的亡灵。
道木师一把拦住了他,这事儿不是安师公能够做的,他这会儿得在岸上指挥组织,而且随时跟亡灵和诸神沟通。
安师公倒是听从了道木师的安排,从道木师手上接过了他的那套法器,行使着自己职守的同时,还兼任着道木师的职责。
道木师没有了后顾之忧,精神抖数回到水里,着力迎接棕刷子和华篾片肩头上的亡灵。
道木师和带路人上午探路的时候,这一段拦水坝上只有脚背深的水流过,他们根本没有多加注意,哪知道这只过了几个时辰,深更半夜的,坝面上的流水竟然上涨了许多。
安师公对道木师生了怨恨,却不会表达出来,只会在心里隐藏着。
眼下,他不能对道木师生怨恨了,他只求诸神给他一个方便,让这赶尸的队伍平安涉水,千万不可以湿了亡灵的衣裳。
而道木师内心生出埋怨,那是在埋怨他自己,他也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到嘴巴上,因为他深知,遇到难事的时候,仅是伤筋动骨着嘴巴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赶尸匠是个实干家的活路。
水漫过石头砌筑的坝体,这坝就叫做过水坝。
棕刷子和华篾片扛着那亡灵,已经走到过水坝的中间,这时候只能前行,不敢后退。
河风吹过来,那亡灵在棕刷子和华篾片的肩头上晃悠,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意,有点要灵魂出窍的架势。
安师公看不清过水坝上的情形,心里生毛,只能敲响他那小铜锣,舞动燃烧着的香烛,手舞足蹈,高声唱诺:
“阎王阎王你睁眼开,小鬼小鬼快快来;河神不让我涉水过,土地把亡灵摇呀摆。”
敲响铜锣三遍,手舞足蹈三遍,呼风唤雨三遍。
安师公看见星星在发抖,月亮不知道躲藏去哪儿了,天底下一团漆黑,脚底下一团烂泥,难在河坝中间的道木师、棕刷子成了鬼影,亡灵坐着那官椅,跟双肩扛着他的人耍脾气。
安师公听不到河坝上的人说话,他知道他们三个人的难处。
人侍候着鬼,并不能随心所欲。
何况这亡灵在目前还不过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那就更难伺候了。
安师公得使出来看家本领了,他得狠狠教训这个故意耍弄赶尸匠的亡灵鬼怪了。
安师公继续手舞足蹈,继续燃烧着香烛在空中画符咒,继续敲响那面小铜锣,继续念念有词:
“亡灵亡灵你要乖,千里万里回家来;阎王没收你我送你去,十个小鬼都贪财!”
那亡灵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依然故我地跟棕刷子和华篾片,还有道木师玩着游戏。
他在安乐椅上越发的摇摇晃晃,让人惊心动魄。
这不是他故弄玄虚,是河妖在跟安师公斗法了。
安师公其实心知肚明,他是不敢任性跟河妖闹什么情绪的,江湖人一路上只报恩来不结仇。
风刮得更紧了,安师公在河岸上打了一个寒噤,带路人手上的火把被河风吹得呼哧呼哧地响,有时眼看就要熄灭,却在行将熄火时死灰复燃。
这也表现出人生和鬼生的希望。
希望之火总是在风风雨雨中挣扎,或者熄灭,或者越燃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