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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客栈租了便宜的两人间住下,李持盈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觉得她自己扛不起湛明真的“信任”。她可以确定,如果自己跟湛明真一起提师尊,那最后被雷劈的肯定是她一个人。
毕竟在师尊的眼中,全师门的人都是可以随意折腾的。
“与那长老同行的似乎是个男修?难道玉京要迎来一场喜事了吗?”湛明真的好奇心还没有按下去,见李持盈盘膝打坐,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回答无妨,我自己上鸿蒙询问吧。”说着就摸出了鸿蒙令。
鸿蒙简直是八卦聚集地,就算是白的也能够说成黑的,怕湛明真一问会衍生出更多问题,李持盈只能主动开口解释:“那人是乌啼夜。”
“有点耳熟。”湛明真蹙着眉,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床榻,“莫非是中州乌家的少主乌啼夜?”
李持盈拧眉道:“就是他。”
湛明真没说话了,她低头凝视着鸿蒙令,手指快速地戳了戳。半晌后,她的眼中爆射出了一串亮芒,对着李持盈道:“这位乌家的少主是玉衡元君的追求者,然而追爱不成,被打出了玉京山门,是不是真的?”
李持盈没答话。
因为“玉衡”正是她师尊浴红衣的道号。乌啼夜上玉京的时候她年纪尚小,不过听大师姐提起过这件事情。那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乌家少主最后好不凄惨,鼻蹋嘴歪、遍体鳞伤。他自持天资,想要让师尊为他的风姿折服,可师尊当年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早已经领悟剑意,乌啼夜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自此之后,乌家与玉京算是结了仇。往日在街上遇到了都会匆匆避开的。可如今,江采桑跟乌啼夜走到了一起,是为了什么?
“有意思。”李持盈的沉默并没有消去湛明真的兴致。只不过在使用鸿蒙时,她的灵力消耗,又使得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李持盈一直关注着湛明真,见状别扭地开口道:“你的身体,不适合长时间使用鸿蒙令。”
“无妨,我有止痛药。”湛明真笑盈盈地应道,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个不到半尺高的小瓷瓶,拔开了塞子便浅浅地抿了一口。
李持盈原以为是个药瓶,只是她闻到的并非是丹香,而是一缕极为清浅的酒味。她一脸狐疑地望着湛明真,见她面颊上浮现了一抹嫣红,眼神中也蒙上了朦胧的水光,顿时从榻上滑了下去,快步地走到了湛明真的跟前,从她的手中夺过了药瓶,拧眉道:“酒?”
湛明真面不改色道:“药。”她想要从李持盈的手中取回玉瓶,可李持盈哪里会让她得逞?她嗅了嗅,分明就是三师妹酿造的酒!怎么会有人为了偷喝酒将它装到了药瓶中?
见剩下的那点儿琼浆玉液被李持盈收起,湛明真蹙着眉有些不满。“我问你你又不说话,我自娱自乐你又要管,李持盈,你到底要我如何?”她的语调有些急,可这样一来又导致了她连连的咳嗽,她头晕眼花的,浑身上下疼得厉害,眼眸中更是泪花闪烁,瞧着楚楚可怜。她抓住了李持盈的袖子,就算是说不出话来,眼神中也写满了控诉。
李持盈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她的“道侣”,在榻上坐下,她朝着湛明真体内输送着温和的灵力,见湛明真因为痛楚紧紧蹙成一团的眉头纾解了才松了一口气。
痛楚逐渐地消散了,湛明真舒服了不少,她懒洋洋地觑了李持盈一眼,笑道:“果真不管什么药都抵不上你。”
“你想问什么?”李持盈怕她再问酒的事情,率先开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师祖跟那玉雪元君,真没什么吗?”湛明真半趴在李持盈的怀里,将她的前襟蹭地乱七八糟的。
“我师祖将她带回来之后便闭死关了。”李持盈垂眸凝望着湛明真片刻,拧眉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她们之间没什么。”
“哦?”湛明真拖长了语调,摆明了不信。
李持盈自己其实也觉得有些古怪,可到底是师长们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去胡乱揣测,故而只能够压下那份好奇心。她伸手将湛明真扶起,寻了个机会脱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后,她正色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湛明真望着李持盈,坦荡荡地开口:“我儿日后必是玉京之主,我自然要提前替她谋划。若是玉京关系混乱,那得考虑是否值得了。”
李持盈:“……你还真敢想。”
“我什么不能想?”湛明真挑眉,“如今整个玉京都认你是未来的掌教,而盈儿是你的女儿,自然有资格承袭你的位置。我会争取活得久一些,至少到盈儿能够独当一面后再走。”
李持盈很想说“你先前还说送终的事情”,只是对上湛明真那张风流蕴藉的脸,又识相地将话咽了回去,只是道:“玉京的掌教光靠血缘可不成。”
湛明真:“你不是给盈儿报满了课吗?难不成没有这个期望?”
李持盈沉默。
她能期待一个小丫头吗?她替湛盈报满课程,是为了不让她有时间再胡说八道,以及在鸿蒙上“卖艺”。玉京穷不代表她也山穷水尽了,只要不是“吞金兽”,养两个人应该是够的。
在次日一早,李持盈见湛明真的状态不错,便将她从床榻上挖起来,带着她回玉京山了。她如今赚到的灵石其实不少,而偷偷摸摸下山存点私房钱的苗头也被掐断了,索性进入了“休息时间”。见湛明真回屋睡觉去了,李持盈在桃花树下默立了片刻,便御剑前往天演峰。
“二师姐啊——”明月风见到了李持盈就发憷,毕竟坏事干多了,最怕的就是正主找上门来。李持盈没打她一顿她觉得心中不安,李持盈要是打她一顿,她又觉得浑身不爽。
李持盈懒得理会明月风的小心思,直截了当道:“你还没有去赎大师姐么?”
是来谈大师姐的,明月风见状那颗提起的心又落回去了。她叹了一口气道:“二师姐你闭关的时候,他们都来我这儿要灵石,为此我倒贴了不少,如今我也是山穷水尽,想将大师姐捞出来,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李持盈最不能信的就是六师妹这张嘴。
整个玉京就属天演峰最为奢华,峻宇雕墙、碧瓦朱甍,十分绚烂夺目。
她不客气地戳破了明月风的谎言,直白道:“是见大师姐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吧?每次你都看大师姐落魄,到了后头才出现在她的跟前,博得大师姐最多的宠爱。”玉京这一代真传弟子有七人,除了明月风每一个都被楚璧揍过。
明月风眨眨眼,满脸无辜:“我这不是忙得抽不出时间吗?”
李持盈斜了她一眼,掐诀落下了一个屏蔽阵,认真道:“你下山去赎大师姐,顺便查一查玉雪元君。”
明月风诧异道:“师尊的意思?”
李持盈摇头:“不是。”这玉京中出现了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长老,还是被师祖带回来的,关系暧昧,怎么想都很糟心。以师尊的脾性,根本听不得“玉雪元君”四个字,更别说主动去看她的动向了。“我昨夜见到了玉雪元君,她同乌啼夜走到了一块去。”
明月风:“……我还以为二师姐你要到仙城找刺激呢,原来不是一夜春宵啊?嗷……我的珊瑚树!”惨叫了一声后,明月风乖巧地合上了探听八卦的嘴,冲着李持盈直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只不过在李持盈迈步离开前,明月风又问:“不用知会师尊吗?”
李持盈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想再被雷劈了。”
将任务扔给了明月风后,李持盈一派轻松。
她虽然百年不曾接触百灵峰,可并没有忘记对方要灵石月例时的难缠。
每每都拿师祖来当借口,她这个弟子辈分上被压了一头,自是不能不敬师长。如果这回百灵峰那边行事有错漏,便有理由来削减用度甚至更换峰头了。只不过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要同他们接触。李持盈心中这般想着,可路过练剑坪的时候,却从弟子们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百灵峰的童子、婢女们气势汹汹地往上月峰去了。
这也不是领取月例的时候啊?!
她不爱讲究排场,故而上月峰没有伺候的人,如今只剩下了病弱的湛明真。
一段时间的相处,李持盈早看明白了,湛明真压根不是受得了委屈的主。
这么一想,李持盈头又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