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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个屁。”观星说：“顶多两条胳膊，或者里面刨点零件儿吧。要那做啥，听我的，留着钱，等落地了好歹吃顿饱饭好找工作。”
“……我不要胳膊。”辛甜用尚属于自己的左臂把农用机甲支离破碎的外壳掀开，翻出位于驾驶舱后面的一团零件。
那是一个金属小圆球，上面十七八个数据孔和机甲神经线相连。
“要这个，够不够。”
房间一角的监控探头焦距伸缩，观星识别出那是个什么：“数据核心？”
所有机甲都有一个相当于运行黑匣子的装置，记录一切活动中的数据变化，包括ai学习进度。如果把这个装置从一台机甲里取出放入另一台机甲，就可以把原机甲的ai原封不动换个外壳继续使用。
按照通俗的说法，这颗数据核心，就是机甲ai的“灵魂”。
数据本身只是字节，但一台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战斗机甲的数据核心，和一台终生都在耕作的农用机甲的数据核心的价值，有天壤之别。
所以，这颗数据核心最大的价值，就是格式化后当做硬盘，或者移植到其他农用机甲上继续耕地。
观星算了算：“还差点……”
辛甜四下打量自己。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连个行李都没有。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她退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个人终端，集合了通讯、游戏娱乐、网络浏览、随身办公等多种功能的复合型数据处理装置，以戒指手环等造型居多。
辛甜这个个人终端算不上多贵，但卖二手也能有个几百星币。
反正自己记得辛橙的邮箱，去了新地方又不能联络，母亲的账户里钱也被花光，到时候自己忙着打工赚钱，应该也没时间玩游戏看小说。
个人终端对她来说丧失了一切功用。
“加上这个，够不够。”
身后忽然传来船长的声音：”刚刚好。”
他端着清洗干净的细长烟斗，婷婷袅袅走来，亲眼看着辛甜将账户里的钱全部转账到飞船的虚拟账户中，将个人终端递来。
“八成新，不错。”船长举着那枚精巧的手镯：“看在你在我这儿消费这么多的份儿上，送你几个深海疗养舱疗程，还有两条彩虹烟。好好休息，早日恢复。”
辛甜从机甲杂乱的神经管线里把丁巳的数据核心扒拉出来。巴掌大的金属球沉甸甸的，她甚至连个装它的口袋都没有，只能抱着走。
“啊对了，你的治疗还没完成。”船长指指她的金属胳膊：“外面还有仿生拟真生物层，记得找医生去做。要是被星际警察发现你的义体，可是很麻烦的。”
根据联邦法律规定，义体占比超过30，就会被剥夺“人”的资格，沦为没有人权的智能机械。
辛甜想问他，你的手指是不是也经过改造，正常人的手指哪能当打火机呢？但又一想，他本来就是通缉在案的偷渡蛇头，是不是法律承认的“人”，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之后的两天，辛甜在船长承诺的“深海疗养舱”里长时间地睡眠休息，恢复伤口。
所谓深海疗养舱，辛甜第一眼看到就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机甲用的深海液里勾兑上催眠药水和营养液，装在医疗舱里，用来给买不起飞船上伙食和娱乐的乘客用长时睡眠度过漫长星际旅途。
辛橙当然不会这么寒酸，她给辛甜买的是最贵的套票，船上一切饮食娱乐全含。但谁能料到，辛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场漫长的、可以忘却伤口疼痛、让身体好好恢复的睡眠呢？
于是此后两天，辛甜都沉眠在深海疗养舱中，催眠药水让她连个梦都没做，眼睛一闭一睁，就是第三天早晨。
当然宇宙里是没有晨昏之别的。为了身体健康，辛甜按照b-331蓝城时间，在早上七点吃了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饭。
在观星的引导下，她很快再次见到了那位美人医生。
这次，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但依然不是很有活力，银发似乎都因为重伤失去了光泽。
“真厉害。”观察到辛甜肩膀伤口已经收敛，免拆缝线已经完美地融入皮肤，医生双眼放光地赞叹：“你的恢复能力不像个人类。”
美人近在咫尺，辛甜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只礼貌地夸回去：“谢谢。你也美的不像个人类。”
哪知道一向平静的医生忽然激动起来，她猛地从站起身，拍着胸脯：“我是人类！我的人类名字叫一墨！我算是个医生，虽然没有行医执照，但一切不被人类社会允许的改造手术我都可以做！找我做手术很贵！因为我贪婪地喜欢钱！你说，我哪里不像个人类了？”
如果在这里的是辛橙，一定会敏锐地察觉这位“一墨医生”不对劲。
但在这里的是辛甜，还是个一直出于背井离乡情绪低落智商下降的辛甜。她被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拍着美人肩膀：
“你特别像个人类，呸，你就是个人类，你也是个很棒的医生，如假包换，是我不会说话，不生气、不生气。”
一墨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是个目中无人的样子，但却意外地好哄，被辛甜说两句还真就不生气了，坐下来一边研究她的断臂接口，一边不忘强调：“恩，我是个特别真的人类。”
“是的是的，特别真，特别美。”
到这里，辛甜都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离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墨不解地看着她的笑容：“你现在并没有谈恋爱。但是你很开心。”她用仪器测量辛甜的体征：“多巴胺和内啡肽也有在分泌。”
她睁着大眼睛望着辛甜，很迷惑：“为什么？”
辛甜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不大聪明的人，忽然能理解辛橙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心情了：
被人这样期待又真诚地看着，就像被全身心信赖自己的狗狗看着，真的很想解答她的一切疑问，让她可以安全开心地生活。
谁都是第一次活，智商又不是自己选的，不聪明就活该低人一等了吗？
她认真地告诉一墨：“因为你很可爱。而且你和我认真地对话，像个朋友，让我缓解了很多……不好的情绪。所以我笑了。”
一墨眼睛亮晶晶：“我很可爱？”从来只有人夸她美，对着她流口水，露出或渴望或龌龊的眼神。
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地告诉她，她很可爱。
她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不含任何欲念，是纯粹的善意与喜爱。
辛甜点点头：“你很可爱。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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