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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句,转身便要去下点将台。
裴钰猛然起身,瞪着她的背影暴喝一声:“武芙蓉!”
“今日你若敢下这个点将台,从此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武芙蓉的步伐顿了一瞬,之后毫无犹豫,抬腿毅然决然下了第一阶台阶。
暴怒中的青年好比恶狮,早顾不得在部下面前的威仪,冲着那道冷清到绝情的背影咆哮出一声又一声的威胁,可总结下来无非三个字——“不准走。”
可武芙蓉还是走了,头也未回。
千金难换的宝石指环在裴钰掌中化为粉末,掺着血迹被扬入风中,堕入烂泥里。
阿吉这辈子没见过自己主子如此失态,简直像换了个人,疯魔至极,哪有当初驰骋沙场的威风。
裴钰强忍住追上去的冲动,骂也骂了吼也吼了,末了眼睁睁看着那道背影出了辕门,心上一痛,仰头放声大笑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爱滚便滚吧,本王不缺她这一个。”
将士们被雷冲调离,远离了这场热闹。
裴钰神情自若下了点将台,张口呕出一口鲜血。
雷冲被吓个半死,连忙搀住他道:“你可不要在这出事,否则我项上人头难保,二郎你撑住,要死去自己家里死。”
裴钰精神恍惚,双眸失焦,金瞳中野性全无,只剩死气沉沉的苍白茫然,嘴里一遍遍喃喃念着:“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雷冲气得头疼,狠狠附和:“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所以你少摆出这幅半死不活的窝囊样子!这全天下的女人你要哪个不行?非得在那姓武的一棵树上吊死吗!”
裴钰却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两眼放光大喘粗气道:“不,我不信她对我这么狠,去把她给我叫回来,你们去把她给我叫回来!”说话间又是呕出大口鲜血。
雷冲都快吓傻了,见势不对照着他后颈便是一击,直接把人给劈晕了过去,对阿吉大喊:“赶紧叫军医来!叫晚了大家都别活了!”
……
当晚夜深人静,璇玑府□□的灯火久久不灭。
武芙蓉从回来便高热不退,大夫说是路上饮了风了,需得喝药好生养段时日,众人并不知玄甲营中所发生之事,只当她是感染风寒,简单慰问几句便算,并未多想。
只有绿意,知道她家女郎受了场多大的煎熬。
小丫头抽抽搭搭打来盆水,将敷得滚热的布巾从武芙蓉额上取下,浸凉拧干,再度敷回去。
看着女郎原本羊脂玉似的肌肤变得滚热通红,绿意更加悲从心来,一个没忍住便哭出声。
武芙蓉迷迷糊糊中听到哭声,眼皮撕开一条缝隙,瞧着床边模糊的人影,气若游丝道:“哭什么。”
绿意抹着泪:“我实在不懂,您明明是在乎殿下的,为什么还要对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呢?倘若不在意也就罢了,明明都难受成这样了,又逞那些强干什么?”
武芙蓉扯出抹极虚弱的笑出来,道:“我与他本不相配,在一起天长日久,终会成为怨偶一双,与其等着那日到来,不如亲手了结,长痛不如短痛。”
绿意痛心:“哪里就那般严重了,我看您就是想太多了。”
武芙蓉太累了,没有再说话,视线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渐渐合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塞北夜晚那道极皎洁的月光。月光下,身着朱色戎服的少年转脸看她,笑容灿烂张扬,口吻笃定:“小容儿,等打完仗回去了,你跟我好吧,我给你筑一座比月亮还高的高台,把你藏起来,外面风雨再大,丁点落不到你身上。”
她怎么拒绝。
十几岁时的裴钰,没有人能拒绝。
武芙蓉的高热持续一整晚,直至天亮方算有所好转,可神志依旧不清,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绿意离近仔细一听,发现她是在念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粮财产。
庄子铺子田地宅院,虽然女子之身不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她得到的好东西着实不算少,就算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做,足够她过得顺风顺水。
她想离开璇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