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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明亮，人来人往的大化妆室。
宫翡摁下快门，拍摄正在化妆的朗怀臣。今天有朗怀臣在剧组的最后戏份——跳楼。再一次，宫翡不得不承认，他的五官生得相当好。
“印子还没消啊？”化妆师给他眼下加重阴影，显得更加颓废。
朗怀臣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脖子上的吻痕。“要用粉底遮住？”
化妆师咧嘴一笑，拿起色盘，“我可以给你多画一个。”
朗怀臣挑眉点头，多来几个吻痕倒是很符合他的角色人设。
“闪开闪开。”一个涂着荧光色美甲的中年男人扒拉开门口的群演，清出道路。在保安和助理前呼后拥下，男主演披着外套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摸出崭新的剧本开始背台词。他只是匆匆经过走廊而已，便引得外面围观的粉丝阵阵欢呼。
“都肃静啊，我们专属化妆室空调坏了，到这儿休息。”美甲男巡视周围，突然假笑几声，“待会粉丝应援的茶点就到了，大家不要客气。”反正不是自己出钱。
原本热闹的化妆室顿时很安静，只听得化妆师们开盒取物的声音。
宫翡坐到朗怀臣身边，取下相机，打算给他看刚刚拍摄的照片。这举动吸引了美甲男的注意力。
“哎，你哪个媒体的？我们程哥不接受临时采访——”
宫翡很真诚地打断他，“程哥是谁？”
“你——”美甲男顿时炸毛，刷地起身却见化妆室里所有人都在围观，顿时黑脸坐下。
沙发上的男主演程哥翻了个白眼，开始用没有人听得懂的方言骂助理为什么不给他的剧本搞拼音标注。他好多字看不懂。
朗怀臣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一切，拉了拉宫翡的胳膊。宫翡倾身，他直接凑近，近到她的发丝轻抚他的嘴唇。“将军。”
他说的是象棋术语，意思是她赢了。
宫翡的衣袖是纱制的，感受到他的手心温度很高。她心里一晃，挪开眼神，迅速退开，重新倒腾相机。
而沙发那边，美甲男接了个电话，临时连线某个影片发布会，开始视频直播。这部电影有程哥特邀演出。所以程哥大手一挥，拿着笔打算写个祝福语，落笔时却愣神了，趁着视频对面的女主持讲话，他偷偷低头问助理，“票房大卖的票字怎么写？”
几秒后，他转身回来，刷刷几笔写好祝福语展示在直播画面里，“祝电影票房大卖！”
周围人都安静极了，因为他的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票房大买”。
“好可爱！希望粉丝们给力，大买观影票哦！”女主持连忙找补，提出另一个问题，“那我们的电影其实有一个最深刻的话题，就是环境保护。程老师的角色就为沙漠种树奔忙。在这方面，您有什么样的心得体会和粉丝朋友们分享呢？”
“我觉得普通人可以从身边小事做起，比如退掉一个保姆，就能省钱为沙漠种一亩树。”程哥优雅得体地回答。
女主持一愣。化妆室里鸦雀无声。
“错了错了！”美甲男急得在旁边低声比划。
“哦，”程哥心领神会，稳稳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不是说开除所有的保姆，只是一个而已。不会影响失业率。”
宫翡握紧手，将视线收回，沉默了半晌才又看向朗怀臣。
他正在剧本上认真地做笔记。
……
半个小时后，“程三岁错别字可爱”的标签冲上微博热门第一。粉丝和水军披荆斩棘，让“开除保姆来种树”的杂音销声匿迹。
而此刻，绿棚布景的二层小楼上，朗怀臣正在和男主演程哥对戏。剧情已经进展到他试图跳楼，男主警察劝他不要冲动。
按照剧本，这一幕应该在三十层高楼上。但为了安全，剧组直接搭建一个楼顶。鼓风机不停地吹，营造高楼狂风的景象。
朗怀臣明显感情充沛，语气跌宕起伏，而男主角临时背词，舌头捋不直，念词干巴如嚼咸鱼，并且以拧眉震惊状从头坚持到尾。他接不住朗怀臣的戏——由于对比太过明显，他很快烦躁了，借口太热，要休息几分钟。
宫翡是记者，也接触过一些文娱人士，知道这事儿能解决，给男主请配音老师就行，用配音的专业情绪弥补他僵尸一般的演技。
而导演也是个聪明人，不找带资进组的男主角，跑去找临时替补的朗怀臣，两人比划半天。
等导演去安慰男主演，宫翡忍不住跑过去问朗怀臣，“他说了什么？”
朗怀臣有些惊讶宫翡会感兴趣，“让我收点情绪。”他摊开手来，手心躺着一只眼药水。
这段戏里，朗怀臣需要绝望地掉眼泪。而他也做到了，微笑着从眼角滑下泪珠。
而男主做不到一次过，所以朗怀臣一遍又一遍地落泪，直到导演实在是愧疚，拿了眼药水给朗怀臣。否则就这样反复重来，他明天眼睛肯定会肿，势必影响明天戏份——如果他还有其他剧组的戏要拍的话。
宫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但又不能当场吐槽。她便问，“这一集叫什么？”这部剧是探案剧，一集一个案子。
“《坠落的黑蝴蝶》。怎么，到时候你要看？”
“当然。”她必须要看，还要一边看一边吐槽。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他故意歪头，打量她的神情。他还是那个牛郎。
宫翡一顿，默然无语，“拜托你认真点。”
“我对你一直都很认真。”他说。
这语气比他惯常的态度正经很多。然而宫翡来不及分辨。她听到导演说休息结束。结果这时候男主演开始嚷嚷补妆，所以他的助理和专属化妆师等人一窝蜂进的进，退的退。两层楼高的天台顿时乱作一团。
宫翡往后退去，她旁边是美甲男。他眼珠一转，喊着快点快点，钻进人堆，胳膊肘往外狠狠一推。
宫翡被推得措手不及，背脊压断临时搭建的护栏，朝后坠去。
朗怀臣眼疾手快，想也没想就跃身一把将她拽回来。
随着工作人员的尖叫，他从两层楼的高度重重摔落在水泥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