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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乔霜闻言，露出了她进入公主殿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啊！”
曲听枝：“……”
武将家的女儿，果真是性情直爽呢。
然而乔霜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留在了公主殿。
她三下五除二啃掉一只烧鸡后，愤愤嘟囔：“我先说好啊，是我爹非要把我送进来的，可不是我自愿的。你要玩这些娘们兮兮的东西就跟丫鬟玩去，恕我不奉陪。”
曲听枝眨眨眼，乖巧点头。
然后为乔霜戴上了一顶北疆的花环帽子：“好，那我们玩士兵家家酒吧！你是凯旋归来的丈夫，我是和孩儿在家等你归来的发妻。”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听得懂呀。”曲听枝笑得人畜无害，“这不是让你玩‘爷们’了嘛。”
那时的曲听枝尚且年幼，看不出乔霜脸上绝望又无奈的神色。
她以为乔霜愿意留下来是因为把她当做了朋友，便也将她那颗藏了六年无处施展的真心献给了乔霜。
乔霜每一次进宫，曲听枝都会从她的宝箱中择一件礼物送给她。
金藕莲花簪、捻金暗花缎、鎏金祥云纹银盘……无一不是贵重至极的。
但不知为何，这些能让宫中妃子们都喜笑颜开的物什，却换不来乔霜的莞尔一笑。
反倒是每一次离开公主殿，才会让她看起来轻松些许。
有一日，在摆弄花艺的时候，曲听枝忍不住怯怯发问：“乔乔，你可是不喜欢我？”
乔霜听了，眉头一跳。她不像往常那样随口糊弄过去，倒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一般，猛然起身：“对！我就是不喜欢你！我爹说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让我好生照看你。可你身在宫中，明明走哪儿都有侍卫婢女！你可知道，皇宫之外的巷道里多少小孩子的爹娘不是饿死就是被权贵当成牲畜打死，他们同样手无缚鸡之力，从三四岁起就要靠自己活下来！我跟着爹学武，是为了保护那些真正弱小的百姓，才不是陪你这种万人之上的公主骄奢淫逸的！”
曲听枝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凶过，泪花登时就涌了上来。
乔霜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厌烦之意更浓了：“能不能别哭了？倘若你当真这样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那你就自个儿强大起来啊！”
“乔乔，我不是要你保护我的，我只是——”
“不要我保护？”
说着，乔霜从箱子里翻出一柄铁剑。
她烦不胜烦地塞进曲听枝手心，毫不留情：“你能举起来吗？”
曲听枝一边抽泣着，一边拼尽全力双手攥紧剑柄，可却连拔都拔不出来。
乔霜语气冰冷：“我乔霜认同的，是勇敢的、果断的、强大的人，不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公主。”
说罢，她转身离去。
曲听枝本以为那是一时气话，却没料到之后的半月余，她真的一次也没能见到乔霜。
也是那时候起，曲听枝对胭脂水粉的兴致淡了下来。
她望着那柄沉甸甸的黑铁剑，忽然拍案而起：“我也要学武！”
承元帝和皇后自然是当即驳回了她的孩子气，一位大业公主怎么能舞刀弄剑呢，好好在闺阁里学习琴棋书画和女工便好。
拜师无门的曲听枝只能托贴身婢女寻来了一个侍卫远亲，从基本功开始教她步法运气。
从春到冬，重新回到孑然一身的曲听枝心里始终有一撮小小的火苗。
星星点点的火花，在腊月宫宴上燎原。
宫宴上，曲听枝并未出席。
她始终牢记着皇兄的叮嘱，未曾踏出过公主殿。更何况，父皇和皇后似乎也并不想她抛头露面。
那一日，曲听枝坐在小花园里，白玉的桌凳上铺了一层软和的虎皮毯。
殿外爆竹声声觥筹交错，而她遗世独立，唯有月色为伴。
曲听枝遣走了下人，只留下一盏灯笼。
蓦然间，脸上有一点凉意。她从貂绒披风里伸出手，指尖上落了几片雪花。
疑是梅花知我意，剑舞春梢银纱尽。
曲听枝忽而甜甜一笑，褪下厚重披风和汤婆子，回屋拔出一柄银剑。
迎着满天飞雪，她挽了个剑花。
剑刃如霜，冻伤了几朵梅花，被寒风卷到了园外。
而曲听枝余光瞥见，虚掩的门边正伫立着一双平口毛靴。
乔霜那张凌厉的脸庞又被晒得黝黑了一分，目光躲闪着，像是无颜面对她一般。
那一刻，曲听枝的心底没有波澜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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