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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米花长年累月地干着农活,有一把子堪比成年男子的力气,她拖着萧狗子往萧家院子里去,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打去,直把萧狗子打得抱头躲闪。
周德军站在萧家的院门口,看着周米花暴打萧狗子的英姿与力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小段模糊不清的画面。
在这个画面里,好似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抓着一块石头和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对打着。
这个小姑娘凶悍得很,不过片刻就把自己面前的男人压在了地下,抓着石头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咬着牙恶狠狠地咒骂:“你个龟孙子,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让你做不成男人!”
“你个龟孙子,扫把星,再不给我们家大妮赔偿费,老娘让你当不了官!”周米花一手抓着萧狗子的头发,一手往他脸上恼了过去。
萧狗子的脸已经花得不能看了,简直是血肉模糊啊!
周米花的声音高亢嘹亮,瞬间将周德军飘远了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刻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两侧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她整个脑海仿若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是一浪高过一浪。
周德军头疼欲裂,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脸上布满了细汗。
许长安听到一旁周德军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压抑闷哼声,她眉头微微一蹙,仰起脑袋微微一偏头看向了周德军,一眼就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
“周爷爷,你怎么了?”许长安语气里充满了关心。
周德军现在全部心神都在周米花身上,没有听清许长安的话。
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周米花,眉头紧皱着,微微张嘴,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才从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米……米花……宽嘴……”
“宽嘴”这个名字一出,就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他那些失去的记忆如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一下子涌出太多的记忆,周德军的脑袋差点儿就承受不住。
他双手按住太阳穴不断地按摩着,咬着牙冲着周米花大声喊道:“宽——嘴——”
周米花正全神贯注地暴打着萧狗子,骤然听到“宽嘴”这两个字,身体骤然一僵。
她生来嘴巴就比别人的宽,她小时候父母家人都叫她“宽嘴”,等她年纪大一点了,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她嫌弃“宽嘴”这个名字不好听,就闹腾着照她大哥的名字取名,给自己取了个“周米花”的名字,自此之后她的大名就叫“周米花”了。
但一些不知道她大名的人,每次都叫她“宽嘴”或者“大嘴”,就是现在她婆家附近好些个年纪比她大的人,也会叫她“宽嘴”或者“大嘴”。
周米花最讨厌人家叫她“宽嘴”或者“大嘴”了。
她一下子推开了萧狗子,转过身来冲着院门的方向叉腰怒吼:“哪个小鳖孙在那儿乱叫呢!老娘叫周米花可不叫什么宽嘴、大嘴!”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周德军的脸上,她瞬时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未尽的话全部咽进肚子里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哥……哥……你还活着啊……”
“宽嘴——”周德军朝着周米花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泪眼朦胧,哽咽道,“你都老了,头发也花白了……”
周米花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哥啊,你都是一个老头子了,外孙都快到娶妻的年纪了,我要是再不老就成老妖婆了!”
萧家人与何家人突然看到周米花冲着一个陌生的老男人喊“哥”,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要么没听过周米花有大哥的,要么知道周米花的大哥早就没了!
而在这些人里,何大妮与何地瓜俩人才是最最惊讶的,他们俩当场呆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他们的亲爹?
战乱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骨肉分离,许长安现在看着周德军和周米花在几十年后相认,一时百感交集。
“卧槽!首长他这是找到亲人了!”许大龙瞪大了双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德军。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首长有外孙?首长这是有孩子了啊!那他的孩子在哪儿呀!”
许长安指着身旁的萧春哥和萧春妹:“春哥和春妹应该就是周爷爷的外孙和外孙女!”
许大龙低下头看着萧春哥和萧春妹,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那那……那首长的女婿岂不是……”
他抹了一把脸,转过头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周德军。
他们首长怎么那么惨啊!
之前无儿无女甚是凄惨,可现在有了孩子,好像也很凄惨啊!
“哥啊,咱们家真是太凄惨了!家都没了啊!自从嫂子没了,你又走后,咱爹娘身体就不大好了!你走后不到两年,咱家那片遇上洪水了,爹娘还有房子都被冲走了……”周米花抓着周德军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周德军的心随着周米花的痛哭一揪一揪的,眼圈瞬间红彤彤的。
他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哽咽道:“爹娘都没了?”
周米花擤了下鼻涕,重重地点头:“都没了!咱老周家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她冲着何大妮和何地瓜招了招手:“这是你女儿大妮和你儿子地瓜,地瓜当时年纪小,爹娘和你都没他取名,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叫地瓜。这名字好吧?”
周德军擦了擦眼角,连连点头:“好名字!好名字!地瓜这名字一看就是跟咱们家取的名字一脉相承!”
许长安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发笑,但她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连忙咬住了嘴唇,低下头来!
就在这时,周米花指着萧狗子咬牙切齿地喊道:“哥,咱先别忙着叙旧,这个陈世美他在外头养小老婆,要抛弃咱家大妮!你是他正经岳父,赶紧给我先把人收拾一顿,替咱家大妮做主!”
萧老婆子跳了出来激动道:“什么正经岳父!我家老大和你家大妮都已经离婚了,我家老大在外娶的媳妇不算小老婆!”
“呸!你家萧狗子都没把人带回来,没有拜过堂拜过酒,不是小老婆是什么!呸!什么狗东西!尽是当陈世美!”周米花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萧老婆子气呼呼道:“陈世美个屁!我家狗子是工农派的军人,工农派的军人都反对包办婚姻,好些个领导都不认以前的婆娘,领导都这么做了,我家狗子跟着做有什么错!”
她指着门口的许大龙:“你们不信就问问那个许家村许传宗家的大娃,他也是工农派军人,说不得他也在外面娶了媳妇!”
许大龙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他只是来凑热闹的,关他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