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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她的心中，还是善良的吧。
只是被那些流言蜚语折磨了多年，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狗剩，狗剩？！死哪儿去了？给老娘滚出来！！”洗着衣服，外面忽然传来了冷寡妇的声音，他赶紧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水，一瘸一拐的一路小跑了过去。若是晚了一点，怕是又会招来一顿骂。
“冷……姐。”少年畏畏缩缩地回了一句，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怕她骂人时喷出来的口水溅到自己的脸上。
“小废物，看你就来气！”冷寡妇见他的样子，哼了一声扔给了他几个铜板：“去村口老刘头家里把菜刀磨了去！赶紧去赶紧回！耽误了晚上做饭，老娘打断你的腿！”
少年心说自己的腿已经断了，再断一条估计就连路都走不了了——不过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
拿着钱和菜刀去了村西口，将菜刀和铜钱交给了磨刀的老刘头，他自己则蹲在了门口，静静地等着对方将刀磨好。
“哟，看看这是谁？”就在他等待的时候，旁边走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那些人嗑着瓜子将少年围住，吐出的瓜子皮飘到了他的头上，坏笑着说道，“这不是冷寡妇家里新捡回来的小白脸儿么？~”
旁边的人立刻跟着哄笑。少年抬头看了一眼——他认识这群人，说话的人叫李二，他们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除了打架就靠讹人活着，一般人见到他们都会躲得远远的。
但自己不能躲，他的菜刀还在老刘头那里呢！
“怎么，今儿那小寡妇把你这条狗给放出来了？来来来抬起头爷看看——哟，长得还真挺俊的，怪不得那小寡妇把你藏家里！”李二捏着他的脸，用力左右扭了扭端详了一阵。他的话立刻又引起了一阵哄笑，“怎么样？不如跟哥走，哥给你安排个好地方？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有人围着你转，比那冷寡妇家里要强多了！”
少年仰着头，有些畏缩地望着这些人——他最怕这群家伙了。上次邻居家那小子因为惹到了他们，连胳膊都被打断了。最后闹到了公堂，那小子也没敢说是这群人打的。
他怕报复。
“怎么？是个哑巴？哼，哑巴更好，不会乱说！走，把他带县城去！听说沈大小姐喜欢这样的，这家伙长得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李二就开始让人拉着他的胳膊。少年不敢跟着走，一边挣扎一边往后缩着——他知道，要是跟这群人走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好就是了。
一边挣扎，少年一边求助地看着路过的人，可那些人却都像没看见一样，匆匆地从旁边走过，没有一个人来帮他。恍惚间，少年感觉这样的景象自己仿佛曾经经历过，那些冷漠的目光和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好像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随后，少年隐约记得似乎有人曾向自己伸出过援手，但他想不起来了——那个人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自己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程度。
只是现实已经容不得他多想，那些人甚至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少年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出来——他决不能跟这群人走。
“别……你们……放手……”他畏缩地反抗着，却只是引来了这群人更大的哄笑声。
“哟，这不是会说话么！会说话更好，回去好好调教一下，让他知道怎么取悦那些富家大小姐，到时候赚得更多！”
一群泼皮拉扯着少年的衣服，可不知为何，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却十分有力气，两、三个人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没把他拉上马车。李二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小兔崽子，再敢反抗老子拔光你的头发！”
一个耳光打得他有些晕头转向，身上的力气也一下子松了下来。就在他马上就要被抬上马车的时候，这群泼皮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干嘛呢一群王八蛋！动我家的狗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少年慢慢回过神来，跟着这群人的目光从人缝中看了过去，只见李寡妇叉着腰，头发胡乱束在头上，跟个疯婆子一样站在那里：“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老娘让你磨个刀，你却跟这帮臭流氓混在一起？！看老娘回去不打死你！！”
“臭娘们，少多管闲事！这小子是我们兄弟！我们带他出去玩玩与你何干？！”李二张嘴就骂了回去，故意将他说成了是自己的兄弟——他们这帮人就这样，不管是正理歪理，干什么事首先把一个【理】字占住了。
对于一般人，这种不要脸套路屡试不爽，可惜，今天他们碰到的是冷寡妇。
听了李二的话，冷寡妇冷笑了一声，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前襟，将自己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散开，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声喊道：“来人呀！非礼啦！各位官老爷们都看着呀！当街非礼良家妇女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她这样喊，是因为看到了一队巡街的衙役从旁边经过——若是平常，衙役也拿这群泼皮没什么办法，这群人总能找出理来，让他们也不好下手。就算问起了受害者，受害者也会因为怕事后报复而不敢说实话。
别的女人可能会因为怕自己的贞洁受损，不敢大声张扬这种事，但冷寡妇不一样，她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怕。对付这种不要脸的泼皮，就要用更不要脸的方法。
恶人嘛，自有恶人来磨。
听到冷寡妇的喊声，衙役立刻走了过来。见势头不妙，这群泼皮赶紧丢下了少年，爬上了马车一溜烟跑了——跟这种比他们还会“讲理”的家伙，他们那套就彻底不管用了。
“怎么回事？！”衙役跑了过来想要问问情况，但看到驾着马车的人是李二，喊非礼的是冷寡妇之后，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这群泼皮想干坏事，结果被冷寡妇给克了。
“官爷，有人非礼我！”冷寡妇指着逃跑的马车，装出了哭啼啼的样子。
“呃……行行行，你先把衣服穿好了，我们去查这事儿，你先回家等着去！”衙役看着冷寡妇的形象，皱着眉朝她摆了摆手——这事儿没法管，两拨泼皮闹起来了，就算上了公堂也是各说各理，连【里正】老爷都管不了这事儿，他们能怎么管？！
“您可得给民女做主啊！”冷寡妇一边装哭一边拍着大腿，衙役们看了看周围老百姓的目光，老脸一红，赶紧让她回去等消息，随后便挤出人群也一溜烟跑了。
这女人不要脸，他们这些当差的还是要脸的。
见衙役和泼皮都走了，冷寡妇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一下，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冷漠的看客，抬手指了一圈骂道：“看看看，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都给我散了！！”
人群赶紧散了——没了别人，冷寡妇的目标就会变成他们，谁也不想挨这个刻薄的女人一顿臭骂。
犯不上，犯不上。
等到人群散开，冷寡妇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年，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一天天就知道给老娘惹事！刀呢？！磨哪儿去了？！”
少年缩了缩脖子，没管脸上火辣辣地疼，站起来敲响了老刘头家的房门。老刘头似乎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将菜刀从里面丢了出来，差点儿砸到少年的脚。
少年捡起了菜刀，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低着头慢慢走到冷寡妇身前，畏畏缩缩地将刀柄递了过去。
“给我干嘛？！拿着回家！！”冷寡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再敢在外面耽误老娘的时间，老娘打断你的腿！走！”
“谢谢冷姐……”少年没有抬头，而是细声细气地说了几个字。
他知道，冷寡妇在大街上撒泼打诨，是为了救他。
“小兔崽子，还知道说谢谢？知不知道耽误老娘多长时间？！今晚你没有饭吃！”说着，冷寡妇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没有人看到，在她转身的时候，在那凌乱的头发下面，丰润嘴唇的嘴角轻轻地翘起来了一些。
二人走向了豆腐小院的方向。他们刚刚离开不到片刻，几个身影便从街口闪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的人背着一样东西，那样东西用布紧紧缠着，似乎是一根棍子。但在其中的一端，露出的半截枪尖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为首的女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良久，她才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温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