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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两块豆腐。”
“两文。”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豆腐的是周围的邻居,本来这些人并不想来冷寡妇家买豆腐,奈何她家的豆腐实在是太好吃了,最主要的是便宜。
集市上卖豆腐的都是三文钱,只有她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涨过价。有些大商人曾来找过她,说她家的豆腐卖十文都不成问题,但却都被她骂跑了。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也没人想去深究为什么——又便宜又好吃就行了,原因什么的根本就没必要去多想。
反正也与他们无关。
只要不跟她交流就好了,住了这么多年,邻居们也摸清了冷寡妇的性格,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她是不会张嘴骂人的。
可最近冷寡妇的门口消停多了,不知道是因为出摊的时间少了还是怎么着,已经很久没人听过她骂街了。
说到出摊的时间,本来冷寡妇从早到晚都开着铺子,每天她最少也会做六板的豆腐,但最近不知为何,每天只卖两板就关门了,这让许多吃好了她家豆腐的人挺难受的——这泼妇人品怎么样先不说,豆腐还是又便宜又好吃的。
第一天第二天还好,直到第三天就有好事的憋不住了,趁着买豆腐的机会上前打听了一下——这在寒鸦村绝对是十成十的缺心眼行为,挨一炷香的骂肯定是没跑了。
但冷寡妇听完之后,非但没有骂人,还将豆腐板上面的屉布一盖,当时就关了门。
对于冷寡妇的转变,整个寒鸦村都开始津津乐道。有人说她家的那个小白脸儿好几天也没露面,估计是让她给克死了;有人说这泼妇跟人骂街的时候吃了瘪,已经不敢再嚣张了;有人说她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受到了严重的警告;还有的人嘴巴更毒,说这女人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几天了,证据就是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一天比一天憔悴。
猜测很多,却没一个知道为什么。头几天茶馆酒楼里还有不少议论这件事的,但时间一过,也就没几个人在意了。
——她就是个寡妇、泼妇,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没人会去关心她的生活。她的存在价值就是给人提供个聊天的话头,现在这个话头没了,自然也不再会有人在意她。
这些事冷寡妇并不在意,她从来都没在乎过别人的看法——或者说,对那些冷言冷语和流言蜚语之类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做豆腐,卖豆腐,吃饭,睡觉——一如往常,什么都没变过。
就像她遇到【狗剩】之前的生活一样。
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她时不时地会发上一会儿呆。比如洗衣服的时候,比如炒菜的时候,比如磨豆子的时候,比如点豆腐的时候。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总是会出现狗剩的身影,那些身影遍布小院的每一处,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狗剩子!把洗完的衣服给我……”这天,冷寡妇照常炒着菜,烟火气有些大,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下意识地,冷寡妇朝外面喊了一声,因为天色看起来快下雨了,晾着的衣服要赶紧收起来。
只是话说一半就停住了——每次都是这样,当她想要让【狗剩】干些什么的时候,才想起那个臭小子已经不在了。
自嘲地笑了笑,冷寡妇摇了摇头,将菜盛进了盘子里。就在这时,外面打了一声惊雷,紧接着雨点拍打屋檐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赶紧转身跑了出去,想要把衣服收起来,连手中的炒勺都忘记放下了。
雨下得有些大,冷寡妇咬着牙冲了出去——衣服晾在前院儿,走快点的话应该不会湿太多吧。
可当她转过屋角的时候却站在了原地,一步都迈不动了。因为她发现,前院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个子有些矮,但头发却很长,长长的、束在一起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已经粘成了一绺;瘦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尖,吃力地将晾着的衣服摘下来抱在怀里。
冷寡妇愣愣地望着对方,炒勺慢慢从手中滑落,掉在屋角的青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衣服都湿透了。可她却像毫无感觉一样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个瘦小的身影上,一寸也不曾偏离。
“狗……剩?”
少年听到了炒勺落地的声音,也听见了她的呼喊。他慢慢转过头,将那几件衣服全都抱在怀中,朝她咧嘴笑了笑。
“冷姐。”
冷寡妇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她咬紧了牙关不愿出声,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还好正在下着大雨,没人知道她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冷姐……我喘不上气了……咳……疼……”少年身上还有没好利索的伤,但虽然被勒得有些难受,却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
“臭小子……我不是让你滚蛋了么……”
“冷姐在哪我就在哪……我不想走……”
挨淋的不光是她们俩,还有墙头上的夏红衣。
她也刚到,其实从开始追踪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温清海会去哪了。本来她还在沿途打听,因为她怕这小子在半路会吃亏,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寒鸦村。
看着眼前两人“重逢”的场景,打算冲进去的夏红衣就停下了动作。她无奈地坐在墙头上,无奈地看着她们,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唉,这可咋办啊……”
强行带走这混小子简单,但难保他不会再次跑回来。除非拿着一条链子拴着他——可要是那么做,第一个跟她翻脸的就是修桦。
修桦的脾气她算是摸透了,对于温清海这个人,她可以把他当狗随意使唤,别人动他一根头发都不行。而且她是要安安全全地将他带回蜃楼国,好不容易知道了他还活着,万一下次逃跑的时候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他可是【饕餮】,【四方八野三十六城】最有名的贼,【逃命】的本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想跑,谁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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