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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人类聚集在一起,修建房屋瓦舍挡风遮雨。
此刻却有两个以地为床的人放肆地休憩在野外,狄花洲的芦苇簌簌成为安眠曲,高悬的太阳成为最亮的夜灯,淙淙的河水送来香甜的美梦。
可惜,只是须臾的假象而已。
凹倒一片的芦苇丛中,待身边呼吸声逐渐变得悠远绵长,魈突然睁开了眼。
那眉眼中是从不显露于人前的忧郁,和恐惧。
他撑起身,神魂踉跄地,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到河岸边,看那湖面中被吹皱的脸。
铜铃碧眼,犄角獠牙,丑恶无比。
“呃!”他猛地摸上那坚冷不受控制出现的面具,无比惊惧地倒退一步,蓦地向后看去。
亿亿万万的阳光到此而无力渗透那浓稠邪气凝成的另一个自己。
“他”是业障化身,是可怖之敌,是心魔纠缠。
傩面覆脸,手持和璞鸢,枪刃抵着那安详少女起伏的心脏,脸却朝着他,长长的獠牙无声地笑。
魈瞳孔骤缩,面色巨变,趔趄扑奔:“不!”,虚幻与现实错乱,发出的声音亦是无声的假象。
“他”消失在原地,如蛆附骨于他,恍惚之间,他已成为“他”,又似乎仍有无数个“他”蒙蔽他的视野、心智。
头疼欲裂,嚎啕的业障撕裂他的一切知觉,喘息之间,挣脱片刻的桎梏,和璞鸢垂直刺下。
大概拖着浑噩的身体走了很久,凭着本能遁入绝迹无人之地,走到夕阳尽头的衰败,嗅觉敏锐的动物早已远远避开,人影无力屈膝倒地,长长的影子像将散的余晖,为他短暂立碑,然后轰然倒塌。
灯火暖橘的卧室内,文雅翠发男子戴着金边眼镜,颈盘白蛇,捏着须弥蔷薇,伏案书写。
榻上人睁开忧郁的猫眼,坐起,屈膝支肘,撑着头。
案边人停笔,笔端逗蛇,白术温和清朗道:“你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不过好在你现在醒了过来,不然就要错过今年海灯节了。”
床榻边伸出一个头,紫发,扎麻花辫,贴着黄色符箓的小僵尸七七,玫红的眸子眨了两下,一顿一顿道:“我把你,背回来的,我去给你,拿药。”
七七举着一摞系的整齐方正的药包,回来一看,床榻空空,被褥平整,只一道浅浅褶皱昭示魈曾在过。
夜色笼罩,璃月港亮起无数盏节庆红灯笼,喜庆热闹。
恰好在最不适宜的时机,来到最人来人往的街上。
少年行人,清隽玉面,火焰细眉,琥珀色的眸子中,黑曜石般的锐利瞳孔勾勒出仙兽的兽性,又抵不过额间慧纹的仙相。
魈半阖着猫眼,发梢随着一步一晃的微躬行进,撩过他浓密如扇的眼睫,拂过他按住半张脸的修长手指。
煌煌灯火人间,他面无表情地拖着步伐慢慢穿行,呼吸时沉时重,疲惫、无力、混乱。视野重影模糊,开合间,四处皆是“他”,四面八方,倏忽隐现,唤他厮杀,诱他入地狱。
生死炽然,诸相非相。
再偏头,又是“他”。
哦,不是,是一个举着青金傩面笑的欢快的总角女童,笑声清脆无邪,不谙世事,像璃月很多很多的人类小孩一样。
可笑,傩面如此恐怖丑陋,何以作为这些人类孩童的玩资。
见他顿足,小女孩忽闪着稚嫩天真的圆眼,伸出食指,耐心解释道:“吓到你了吗,大哥哥,没事的,傩面是用来震慑妖魔鬼怪的。”
“可厉害了,你不用那么害怕它。”
可笑,我怎么会害怕自己。
小女孩笑容化为担忧,歪头观察他,关心道:“大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不,不累。
视线再度开合,小女孩抱着傩面自顾自回身大声喊道:“爷爷!给大哥哥来一份酒酿圆子吧!”
好像自从看到这女童,视线内的“他”就消失了,那就去尝一尝。
酒酿圆子软香甜糯,滋味美好,温暖身心,祛除心祟,竟然作用甚大,是个不错的食物。
有些许酒味,大概算是他千年来喝的第一杯酒,一定放了很多酒,不然他怎么还有点站不稳。
今晚月亮圆满皎洁,他行至桥上,吐出一口浊气。
“哟,朋友,这么好的日子,不来喝一杯么?”
朋友,他没有朋友。
少年模样,蒙德服饰,端着精美酒杯,独坐高台,对月独酌,怡然自乐。
哦,是上回荻花洲吹笛帮他压制业障的人,听荧说,他叫温迪。
“哦 好像你身上,已经有一点点酒气了”温迪敏锐地轻嗅。
“不必了,今晚我想休息一下。”魈听见自己冷静地说。
温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轻声一笑:“真是不错,唉一晚也好。偶尔,就把面具摘掉吧。”
清丽笛声奏响,携今夜醺醉微风,牢牢镇压住灼心蚀骨的邪气。
这位蒙德来的朋友,笛声悦耳如旧。
今天遇到了许多人,拉他上岸的少女,救他的药童,给他看病的大夫,请他吃酒酿圆子的孩子,还有爱喝酒的吹笛人。
对其他人来说,若说他经年的战斗有什么意义,大概是清除魔神残渣的恶象,守护璃月安定和平之类的吧。
但从前他一直觉得,那是属于璃月人的意义,不是他心中的意义,他只是为了必须履行的契约,是在与“他”战斗,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人世间的滋味似乎也值得更多了解。
脑海中划过少女朝气灿烂的金眸,他想要去找她了,想听一听她口中的人间烟火,想告诉她今晚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