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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不久,早膳之前,董浩然照例来到肖天望就寝的大帐。在向皇上请安的同时,顺便将昨晚收到的军情一一奏报。
可圣上并不在里面,只见那些本应在天明时,来换班值守的侍卫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四处寻找。一问才知,他们按时辰来换班,大帐内外却空无一人,不仅皇上不在,就是那些本应交班的侍卫,也不见了踪影。
董浩然赶忙命士兵们在营区内四下寻找,可找遍了每一个皇上可能去的地方,终不见人影。当问到大营入口处的值守官兵时,才得知,皇上带着几个侍卫,于二更时分,就走出了军营,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这下,董浩然可真慌了神。这可是在双方交战的区域啊,圣上只带着区区数人就出了军营,这要是碰到点什么意外,自己这个兵部尚书,随征最高部将,还能讨得了好?
这老家伙,年纪是大了点儿,此时已吓得尿湿了裤子,赶忙召集各营主帅,带兵分头出营去寻找。
一直到晌午时分,才见皇上带着数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大营。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您只带数人,半夜出营,不知?”董浩然想问又有点不敢,话只说了一半,止住了。
肖天望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加上他此时心情舒爽,还真就回答道:
“朕夜里睡不着觉,总担心运送的粮草被截,一时心急,便到那粮草必经之地去勘察了一番。正好,你们都在这儿,随朕进帐,好好商议一下。”
肖天望坐在帅案后面,端起侍卫送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抺了抺嘴,对站立着的众人说道:
“按时间推算,钱宗武押运着粮草,应在明天午后到达。朕去勘察了一下,粮草车队所经之处,有近二十里的山路,两侧高山林立,十分险要,如聚友帮在此设伏阻截,从高处向下,用火箭攻击粮车,就是押运的军兵再多,也无法保证粮食无忧。
可我八万大军现在已无存粮,一旦出了事,我们当如何应对?”
有人心里暗想,早在粮草被烧那日,就已预料到可能会碰到这样的困境,只是陛下决意不退。现在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家纷纷说道:“一切遵从圣意。”
“那好,大军后撤二十里,在山区外等候粮草运达,那时我们再前来进剿。”
董浩然心里也是一阵感动,没想到圣意变得这么快,这么决然。暗自称赞,圣上真是个实事求是,爱兵如子,随机应变,知错能改的好皇上。
大军当天就从山区退了出来,刚在平坦之地扎下营寨,运粮的车队就到了,官兵们顿时欢呼了起来,他们不仅为再无断粮之忧而欢呼,同时也在为皇上的圣明而欢呼。
更让董浩然及其他知情者兴奋的是,还没有确定大军何时再次进军伏虎山,那伏虎山聚友帮却派人先来到了官军大营。
来人说,他受魏冲帮主委派,前来向当今圣上和诸位大人说明,魏冲帮主及聚友帮全体帮众,从来就不想反抗朝廷,更不想与官兵对阵开战,恳请双方进行洽谈,也好表明自己的心迹,消除彼此的误会,最好是能够握手言和,休兵罢战,以避免双方血流成河,当地百姓生灵涂炭。
听完董浩然的转述,肖天望面无表情,无喜也无忧,他扫了一眼众将,淡淡地说道:
“诸位爱将,对方提出议和,你们以为如何?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尽管说出,然后再做定论。”
“陛下,现在我军已解断粮之忧,扫平伏虎山,铲除聚友帮指日可待,根本无需与他们和谈。除非他们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接受应有的惩罚,否则,就杀进伏虎山,全歼聚友帮。”一位将军说道。
“现在我们确有了粮草,可一旦开进山里,你能确保随军粮草的安全?
还有本次征讨,没有一月,恐难有最终战果,其间还需不断运送粮草物资,且路途渐远,均为山路,你有什么好的办法确保途中不出事?”
肖天望看着这位将军,满是期待地问道。
“这。”
这位义气勃发的将军,在皇上的追问下,顿时就哑了。他刚才的发言,也只是为了在圣上面前,显示自己的忠勇和善战。如何确保粮草安全,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就是想,以他这样的猪脑子,也绝不可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诸位爱将,谁有好的办法确保粮道安全?”
肖天望再一次向大家问道。
全场一片沉默。大家知道,在如此险峻的山区,要想防范对方伏击,确实不易,而那聚友帮还有新式弓弩,其射程较一般弓弩远很多,这这种情况下,粮草不被夺去,已是很难,要想不被从高处射来的火箭烧掉,那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董浩然,通过两天来的察言观色,他断定,圣上对聚友帮的态度,已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由战转和了,这帮武夫莽汉,哪里知道帝王的心思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自己可不能再触这个霉头。
他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躬身说道:
“那个魏冲既然提出要和谈,以消除误会,臣以为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要是他真心投诚服软,聚友帮的存在,既无伤我大炎的法度治权,又不损朝廷的颜面,那这也就达到了此次出征的目的,而且还避免了双方的流血伤亡,可算是大获全胜。”
“那好,就由董爱卿牵头,出面与对方接洽吧,先听听对方怎么说,然后再做定夺。”
遵照圣意,董浩然带着几名精通谈判的属僚,在聚友帮来人的陪同引领下,大摇大摆地进了伏虎山。一路上,董浩然看到那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梯田,以及田中劳作者那一张张喜悦的面孔,心里万般感慨。
真没想到,这么个荒山野地,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竟被这个魏冲治理成这般模样,了不起,了不起呀!
“那边是什么?”董浩然指着远处,好奇地问道。
“尚书大人,那是帮主设计建造的取水灌溉系统,这上万亩的梯田,全靠它来浇灌呢。”
“那边一排排的房子,明晃晃地耀眼,又是何故?”
“那是帮主带领大家盖的温室,反光耀眼的物件称为玻璃,也是帮主发明出来的。这温室是专门在冬天种植各种作物的所在。”
“冬季还能种植?”
“当然,而且效益比其它季节要好上数倍。”
这下,董浩然真有点蒙逼了,大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同时也在暗自思量,幸亏没有开战,否则,这如画的境地,这些神奇的物件,难免都将毁于战火之中。
接下来,双方的商谈出人意料地顺利,只经过三个回合,双方就基本达成了一致。
聚友帮承诺:遵守朝廷的各种法度,永不反叛;今后再不扩张现有的管辖之地;朝廷的赋税由聚友帮代征代缴,绝不拖欠;接受州府派官员不定期进伏虎山视察监督。
朝廷同意撤兵,并答应今后不在伏虎山区设置常设衙门机构,各级官府的指令,均由聚友帮落实执行。
聚友帮承诺了不少关键的事项,而朝廷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让步,所同意的事情,除了撤兵外,另外两条,一是不设衙门,大炎建朝以来,就从没在伏虎山建有任何官方机构;二是由聚友帮代行官方指令,这哪里是让步,实质是对对方的要求。
有这样的谈判结果,董浩然也是欢喜异常。他赶忙命人将谈判成果整理成书面奏本,快马送到了圣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