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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行吗？”秦大娘看着安宁小小地身板，毫无底气。
话音刚落，从鑫源钱庄出来个人，那人高高瘦瘦，一身绀宇锦缎长衫，衬得整个人贵气又精神。
“怎么，秦大娘，您今天是带足了利钱？”一脸和气的样子与他眼中露出的贪婪劲头，甚为违和。
“唐掌柜，你们鑫源钱庄欺负我们家苦命，你还有礼啦！”秦大娘上前拉住唐掌柜的衣袖分辩道。
这一拉一扯之间，街边开始有了驻足围观的百姓。
“哎，这话您可不能瞎说啊，天仁盛世，光天化日的，我们鑫源钱庄开门做生意，怎么就是欺负你们了。”说完，唐掌柜甩开秦大娘的手，朝着门口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你们鑫源钱庄欺我们不明算理，骗我们签下借契！”秦大娘急慌慌地回道，眼睛求助地望着安宁。
此时，鑫源钱庄的伙计跑了过来，将一张纸递给唐掌柜。
安宁不用猜都知道，那个大概就是当时留在鑫源钱庄的借契存根，与他们手中的一模一样。
安宁上前一步，“唐掌柜，能否麻烦您将此据借我看一看。”
唐掌柜眼梢吊着，望着眼前这个无名小卒，不似大家闺秀，又看了一眼秦大娘和碎银儿，开口道：“姑娘是？”
“哦，我是秦大娘的远房亲戚，前些日子才来盛京，这不，听我姨娘说道这事，偏又识过几个字，所以秦大娘来请我看看！”
唐掌柜先是一愣，想了会儿道：“姑娘既识过些字，想必也是懂道理的！无妨，便给你过过目吧！”
安宁接过借契存根，只扫了一眼，便将其恭敬归还，唐掌柜见她如此爽利，以为总算碰到个好说话的人了。
“瞧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刚刚看过借契，如何？”
“贵庄的那份借契却与秦大娘手中的契约相符，且里面内容也并无问题！”安宁回道。
不知何时，四周早已被围观的百姓围了好几层，安宁的回答似乎在判定秦大娘就是在无理取闹。
周围一阵唏嘘，唐掌柜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既然如此”
“契上言明，这本钱一共是三百贯，月生利钱四分，两年还讫，对吧？”安宁双手抱胸，反问唐掌柜。
“这样算来的话，本利就该是五百八十八贯，怎么是六百五十七贯，那多出来的六十九贯钱又是从哪里多算出来的？”安宁问道，
“若按月利四分算，第一年的利钱是一百四十四贯，加上本钱一共四百四十四贯，那这样算起来，第二年本利才能算出六百五十七贯吧！”
这一串数字报出来，唐掌柜为之一怔。
安宁笑着转身对着人群里，大声叫道：“诸位可有熟识法令的可否给唐掌柜提个醒！”
人群中一男子双手抱拳，对着宫城的方向微微行礼，大声回道：“天仁帝圣明，早在三年前就修订了大勍律中关于借贷之法的律令，凡有借贷，唯取本计，不得回利计本。”
安宁一愣，一眼扫去，那男子身穿一身藏青色袍衫，玄色绦带束腰，绦带下悬着一块青玉，立于人群中，仪容端正，身子骨挺拔。
安宁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转身落眼于眼前局促不安的人身上。
“唐掌柜可听清楚了？您在这行也不算短了吧？”
唐掌柜脸色铁青，支支吾吾起来，半晌，嘴里才讪讪说许是伙计写错了。
“写错了？这钱你们都借出去两年了，今日你轻飘飘说写错了？”安宁嗤笑一声。
唐掌柜心里突突直跳，诚然，连他自己都不信，他不是不懂律令，只是自天仁帝修改了这律令后，按新的法令远没有以前挣钱，他在这盛京开钱庄，先不说必交的各种商税，还有官府那些大老爷要打点的，还得养着一群街巷地痞去催债的，唯有冒险试了阴阳契，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他转头朝身边的伙计递了个眼色，然后长叹一口气，现下只有现拖住了。
他神色一转，笑到：“姑娘真是好本事，一切都是误会，咱们这么大的钱庄至于为了区区六十九贯钱违了大勍法令，不划算，不划算！”唐掌柜边说边走到一边挥手笑道：“都是误会，大家都散了吧！”
安宁神色一凛，环视人群大声说道：“为了这秦大娘的六十九贯当然不值当，但是若是多了十个秦大娘，一百个秦大娘或者一千个呢！那便不是值不值当的问题了！大家尽可以去瞧瞧自家的借契，看看究竟是有多少个秦大娘！”
一个青衫阑袍的年轻人大声喊道：“奸商！奸商！”
这话一喊，人群开始沸腾起来，一呼百应。
“哦！我家借契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一句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竟然真有不少人跑了出去。
“唐掌柜，听说你曾经何尝不是在荒莽之中将北边的貂皮和奶酥一步一印地驮回来，挣得家产，可惜后来人心不古，生了贪念，你当初就不曾想过，若有一天，这层纸被捅破，你在这世间将如何立信于人。”
唐掌柜的眼睛像是蒙了层薄雾越过人群望向北边，忽而，他的脸上换上一抹讥笑。
“幼稚，太幼稚！”说完这句话，他定了定神，一脸狠戾：“今日，我也不与你计较，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按本利合计五百八十八贯结清这单借契，二我将你们绑了送府衙。”
突然，人群中窜出些带刀的官兵，将她们团团围住。京兆府孙大人站到人群中大声喊道：“本官听说这里有人当街聚众闹事，来人，都给本官抓起来！”
话音落地，人群见来了官兵，逐渐四散。刃月大不向前，警惕地挡在安宁前面。
安宁见状大声吼道：“且慢！”
秦大娘见状吓得直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安宁,安宁小姐，咱们就把钱还了算了，咱惹不起官府！”
安宁拍拍秦大娘的背脊，安抚道：“别怕，没事！没事！”
她转身淡然含笑，松弛如常，全然没有一丝惊惧“但是，怎么办呢？我不似唐掌柜如此心胸，我只给你留了一条路，还是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