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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叔。你找我？”
我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电讯运营公司，发来的提示短信，立刻按号码回拨了过去。
“是小季啊，你四姐，今天一早，赶到了我这儿。如果你现在方便，请先发个定位来，然后在那儿等我一下。”
我将定位发给了珉叔。过了十来分钟，一台五十铃蓝牌栅栏货车，开到了我们旁边的街口。
从副驾驶位置跳下来的女子，留着利落短发，一身牛仔服，脚上却蹬着乳白色高跟鞋。他正是我四姐，季暑竹。
“珉叔亲自开车，他穿着工装来的。你上车头去，也跟着穿工装。”
暑竹拉过我在一边，简短地交待了几句。“怎么，自己水深火热的，还发展了一个女朋友？行了。他们我接管了。你走。”
“姐，别吓着人，都哭一回了。”我低声说。
“赶紧滚！还惯出你毛病来！”
我爬上驾驶室，和珉叔打了招呼。从挡风玻璃往前望，暑竹和柳筎香，又进了手机店。
珉叔做的其中一种生意，是从外路购进冰箱雪柜等、高残值的塑料制品，再用机器碎粒，卖给塑料厂。
我不知道父亲从前，是不是也干过这个。因为他将暑竹，寄养在珉叔家，十六岁才接回去上户口。可见两人关系之铁！
珉叔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有时进了一个小区，又从后门岗出来。不久又穿进装饰市场，买了几条铝材扣板，叫人按尺寸开断，自己却坐着喝茶。
工友们将成条的铝材，绑在车栅栏上，一直盖住了车头。
我开始还有点好奇，渐渐就不耐烦了。当他把车停在麻将馆门口时，我终于放低了座椅，直接呼呼大睡。
“老珉，斗牛就算了，炸金花你怎么会输？又去洗脚城找小妹啦？悠着点，别闪了腰。”
“你说得不对。要真躺床上了，那时我就请个保姆来照顾。大不了就是结婚嘛。”珉叔很豁达。
“到时候了，你就安排她去砂石场开票。不用一个月，肯定跟着光棍跑路！卸船的，掌挖机的，开后八轮的，找个把混蛋，还不容易吗？”
车外有人说笑。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在我的右手边，放着一个肯德基的袋子。
我拿起其中一个汉堡，吃了起来。
珉叔和朋友道别，将货车开到了空旷的工地。他将车熄了火，大灯却亮着。
“这里的工人们，都下班了。我选在这里跟你谈，讲讲以前的事。
是因为我要告诉你，我心里的疑问。但我自己，并无多大的把握。
当初，你妈要生第三个孩子了。
你爸，在本街道最好的饭店，摆下寿宴。庆祝条幅上写的是：季震坤 程悦粤贤伉俪
联袂共庆 六十岁佳日
坤哥又暗中发动亲朋，将计生部门的人，大多数请去了吃饭。
那年，他自己也没有三十岁，亏他想得出来！
陪同宴客的女主人，正是他没出阁的妻妹，你的阿姨。
我带人守在你家。夏竹刚生下来，外地高价请来的妇科医生，忽然让随行护士来说，肚子里还有一个；风险增大了很多，价钱要三倍！
坤哥当时不富裕，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了。也还没有微信这些东西。
我怕坤哥喝醉酒，露出马脚来。没敢打电话去请示。将心一横，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隔了半个钟，暑竹也生下来。两个女仔，粉嘟嘟的。比现在还漂亮。
我请护士好生照看你娘，顺便瞄了一眼孩子，就自己冲出门口，连走代跑的，往清远赶。
走了半夜，天亮回到家，我去借了五分的息钱；连着两家，才筹齐。走不动了，让朋友送了一程，又赶回你家。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夏竹，暑竹，先后被寄养。暑竹在我这里。夏竹在外面过了两三年，主家有了变故，又被送回去。
我一把年纪了，同你讲这些，不是要表功。而是告诉你，过去生活的艰难。
坤哥和我，那是患难之交！
你理解了这一条，就知道我这一年，过得有多痛苦！
暑竹有男仔气，喜欢开车。我至今也搞不懂，她是怎么把车开到河里的。还赶在涨水时节。
她自己犯错，心里不好受！问多了，也没用。
坤哥去世了。有人没到过现场，就怀疑我搞鬼。
人是救暑竹没的，不是救我嘛！怎么扯得上？
我们是这么多年老友，我怎么会想他死呢？
谁都知道，流水无情！坤哥好歹还救了女儿起来，死的也有意义。”
珉叔说的这些，大部分我是不知道的。可是，过去了的事，为何非要到这里来说呢？
如果这些都只是铺垫，珉叔到底要说什么？
“珉叔，我想去找四姐。我两个朋友，还跟着她呢。”我到底没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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