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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家，苏氏已经忙着做饭。她厚着脸皮跟人家借了点玉米面，上午还在地里挖到了好几块地瓜，加上昨天还剩下的鱼肉，这就是一顿丰盛的午饭。
她喜滋滋地，一家人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了。三个孩子都面黄肌瘦的，这大冷天的，最怕吃不饱穿不暖，一生病就要花光银子。再说了，现在家里半文钱都没有，村子里都借遍了，再借也借不到了。
鱼肉刚刚下到锅里，贴了玉米面饼子，几个孩子就回来了。老大背着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去树林子里头捡蘑菇了。
“老大，你们捡蘑菇了？拿出来点，娘放在鱼汤里头。”苏氏看到大儿子背着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更高兴了。
不过，大儿子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外头，靠着苏氏的耳朵，小声嚷着，“娘，今天我们捡到了宝贝。”
“啥宝贝？金元宝还是银元宝？我就不信，树林子里你们去过多少次，能有啥好宝贝？”
山脚下的小树林，村子里的人经常去，只是现在天太冷了，大家才不去了。自己家的孩子懂事，不怕冷，冒着寒风去捡蘑菇晒干，不至于挨饿的时候没东西吃。
小儿子和女儿眼里都是兴奋的光芒，小儿子忍不住，“娘，我们捡到了灵芝。真的！”
苏氏手中的铁铲子差一点掉锅里，根本不信，“啥？”
“你们捡了啥？”
大儿子打开口袋，拿出来两个完整的灵芝，“娘，看。”
苏氏惊呆了。我的亲娘天老爷呐，这是真的灵芝。她在药店里见过，一个这样的灵芝能卖十几两银子。这好家伙，还捡了两个灵芝。
发了发了发了。
苏氏想哭，想笑，想大叫。
这是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突然见到了金山银山！
可以卖掉，给三个孩子买点新衣服、新鞋子、买粮食、还钱、给相公做个新袍子、把这四处漏风的屋子补一补。
看着孩子们干瘦枯黄的小脸，苏氏心疼得不得了，“这灵芝，娘下午就去镇子上卖了，给你们买……”
苏氏还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顾桐桐捅了一下弟弟。顾锦鹏马上笑脸变哭脸：“娘，以前，咱们家晒了蘑菇，还没等着卖掉，就被祖母他抢走自己卖了。这次，他们不会再来抢吧！”
“娘，我冷，每天夜里我都被冻醒，白天都流鼻涕，别人都笑话我是鼻涕虫。娘，我饿，我都吃不饱。看看我的鞋，都露着脚趾头，我的脚趾头都快被冻掉了。”
“村子里的小孩子冬天都有帽子戴，就咱家没有。姐姐前一阵子不就是被冻病的吗？家里的钱都花了看病了。娘，我不想花光家里的钱，不想被冻死了。呜呜-呜呜。”
苏氏愣住了，脑海里那些兴奋的念头烟消云散，搂着小儿子流泪。
顾桐桐偷偷给弟弟竖起来大拇指，好样的，开局漂亮。
顾锦程忙着把灵芝藏在玉米杆子里，上面盖了一层枯草。也不管蘑菇了，“娘，爹挣的钱都被祖母他们要走了，只给咱家一点点，还不够吃的。凭啥？就是他们供养了爹爹读书，可是这么多年了，爹也还够了。”
“我将来还要考童生，考秀才呢。现在连个像样的袍子都没有。娘，我都12岁了，还穿爹的旧衣服，人家都笑话我，说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想考秀才，做梦呢。就连堂哥堂姐，他们都瞧不起我，说我是穷鬼，一辈子做奴才的命。听他们说，祖母要把我送给地主家做书童，挣了月钱都给他们。”
“啥，你说啥？要让你去做奴才，做书童？”苏氏听呆了，这还是两个儿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抱怨，抱怨生活的不公，抱怨这个家穷。
她想哭。
可是又不能哭。
她看了看不说话的顾桐桐，“桐桐？”两只眼睛都是乞求，好像在求着她不要说出来这么诛心的话。
顾桐桐才不管，再杀一刀：“娘，哥哥大了，人家12岁的男孩，都快订婚了。咱家，谁看得上？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窗子上都没有窗户纸。”
“过几年，哥哥娶不上媳妇，弟弟上不起学，我还得给别人做童养媳。”
苏氏嗫嚅着，“你，你都知道了？”她垂着头，不敢看孩子们。
她这个娘，做得太失败了。
都是相公没出息，让自己和三个孩子受苦。
没等她多想，“娘，”顾桐桐开口，“娘，我们要分家才行。这样，以后咱们的钱才是咱家的。你要不要家里吃饱穿暖，要不要哥哥考秀才？要不要弟弟考秀才？还是卖了我，让我做那个傻子的媳妇？”说到这儿，顾桐桐想到那个流着哈喇子的傻子，差一点要吐了。
“娘，娘不想啊。娘，娘也没法子。娘，都怨你爹……”
顾桐桐不让她祥林嫂下去，打断她，“娘，你等一下啥都不用说，只管哭。分家的事，包在我们三个身上。还有爹，到时候，让爹别开口就行了。”
“我为啥不能开口？”顾松嘶哑的声音响起来，“我也要分家。”
苏氏像见到了救星，扑过去，也不说话，就哭。
原来，顾松中午在学堂得了一块松糕，还是学生给他的。想着家里孩子没吃的，他就赶紧送来。没想到，站在厨房门口，就听到几个孩子声讨苏氏。
他摸了摸苏氏的后脑勺，“行了，分家就分家。不给地，咱就不要地。爹养得起你们。”
铁锅里“咕嘟咕嘟”响起来，鱼肉好了，苏氏这才擦干泪，洗好了蘑菇，撕成一条一条的，撒在鱼汤里，焖了一会儿，锅开了后，就能吃了。
是昨天剩下的那半条鱼，加入一大把蘑菇。顾桐桐是第一碗，顾锦程和顾锦鹏都是一大碗，三个人都蹲着吃。
家里没有桌子，没法子，只好蹲着吃。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用眼神交流。
“姐姐，好主意，爹以前还不同意分家，现在竟然同意了。”
“妹妹，好主意的。聪明。娘总是想分家，可是从来都不敢提。今日，终于同意了。”
“行，咱们都加油。”
顾桐桐瞄了瞄旁边的爹娘，“咱们快吃，等一会儿，你们看我的眼色。”
“嗯。”
“听我的，今后咱们天天吃铁锅贴饼子。”
三个孩子吃着玉米面饼子，喝着鱼汤，尤其是两个男孩子，眼里幸福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