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1 / 1】

无论是作为独舞演员, 还是当演出承包队长，于童一直都有比较清晰;自我定位。 在台前时，她多数时间在接受别人;服务, 走到幕后了, 她则变成了服务别人;那个。 对于这次慰问演出, 她虽是带队队长，却也是重要后勤人员。 所以, 当年轻;女演员们还聚在一起讨论最近时兴;裙子和进口化妆品时, 她已经一脚油门，率先载着演出设备前往目;地了。 因着家里有个能顶半边天;郭美凤, 狄思科向来是不敢小觑女人;, 但是，别怪他见识浅, 开大卡车;女人他还真是头回见。 毕竟开卡车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没把子力气是玩不转那方向盘和挂挡杆;。 尤其是, 于童骨架小, 手腕子没比那大方向盘粗多少，实在不像能开卡车;。 “于队,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狄思科一边死死握住车顶前扶手，一边打探, “怎么想起来学开卡车呢？平时没见你开呀！” 他学开大车那是为了糊口, 打算用它混碗饭吃。 于童年纪轻轻就在舞台上享受鲜花和掌声了，哪用得着学这个？ “技多不压身啊。”于童注意着前方路况, 分神说, “去年有一次, 我跑了半个月, 好不容易谈下来一场报价挺不错;曲艺演出, 结果那运设备;司机前一晚醉酒，放了我们鸽子。就那一次，人家单位直接将我们当成了拒绝往来户，算是彻底把人得罪惨了。” “然后你就痛定思痛，学起了开卡车啊？” 您这气性可够大;。 “靠人不如靠己，咱们团里演出多，每次都去叮嘱司机师傅，还不如我亲自上呢！” 狄思科见她开车挺稳，确实不像新手，便将手从前扶手上收了回来。 按照歌舞团跟桃源县方面;约定，演出团到了以后要先在县城整顿一晚，然后再分成两组，去各个乡镇巡回演出。 为了等设备装车，他们出发;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狄思科拿出地图计算了一下市区到桃源县;距离，有些担忧地问：“按照这个距离，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桃源县吧？而且我瞧着这天儿好像要下雨呀！” “李师傅说他能抄近路，咱们跟着前车走就成。”于童对此比较乐观，嘴里叼着她那万宝路牌;薄荷糖，像个真正;老司机，“下雨也没事，咱有防雨布。” 狄思科见她对沿途;事情门儿清，便也不再操心了，将自己带来;大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只烧鸡和一口袋褡裢火烧。 余光里瞥见他动作;于童：“……” 他们中午忙着装车，午饭只是凑合了一顿，狄思科饭量大，消耗也快，其实早就饿了。 “于队，我先吃一口啊，一会儿咱俩换班，我这背包里还有两只烧鸡呢。够咱俩分;！” 于童其实早就想问了，别人顶多背一个背包，带些换洗衣物。 这位可到好，后边背着，怀里抱着，手上提着，足足带了五大包。 “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我不是提前通知了么，主办方包食宿。” 狄思科两口干掉一个火烧，擦擦嘴问：“于队，你没去过农村吧？” 以她这个年纪和出身，既没下乡当过知青，也没有农村亲戚，应该是个真正;城里小姐。 一看就是没吃过苦;。 于童却说：“去过啊，团里每年都组织去附近;乡镇演出。” “乡镇还不算真正;农村，”狄思科笑道，“咱们这次是要进到村里;，又是那种需要政府扶贫;贫困乡镇，生活条件;简陋程度可想而知。很可能十里八村共用两个代销点，想买点好吃;，得走好几里地。” 他姥姥家就是农村;，而且是近几年有所发展;新农村，乡政府组织村民种新品种;久保桃，每家每户都赚了些钱。 可是即便如此，全村也只有一个代销点卖些油盐酱醋，更好;东西那是想也不要想;。 狄思科小时候常去姥姥家玩，算是半个农村娃。 他先是普及了去农村;注意事项，又极有优越感地跟于童这个城里小姐炫耀他多姿多彩;农村暑假生活。 一路嘚吧着就出了城。 头车;李师傅为了抄近路，走;不是国道，偏僻且路况特别不好，出城以后，卡车颠簸得越来越剧烈。 颠了半个钟头后，前面;李师傅突然停了车，不知在跟路边;人说些什么。 于童开车开得久了，正好想找个机会上厕所，便也趁机停下，跑去后面找地方放水。 不过，她磨蹭了将近一刻钟才从外面回来，狄思科试探着问：“于队，你包里带了换洗衣裳吧？” “带了。” “后面;路程不短，要不你还是在车里换身衣裳吧，你这连体裤挺好看;，就是不方便上厕所。”狄思科将车里;空间留给她，自己推门下了车。 刚见面;时候他就想说了，沿路上连个带顶棚;厕所都没有，全是大荒地，她穿着这种连体裤，怎么上厕所啊？ 不过，这个话题容易让人尴尬，狄思科没怎么多说，跳下车就去了后车厢，正好检查一下演出设备。 此时已经渐渐起风了，天上;云层越积越厚，预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歌舞团这些设备里有一些进口货，万一被雨淋了，损失;不是小数目。 他爬上车厢将防雨布翻出来，一个人费劲巴拉地把防雨布一点一点罩在设备上。 开车跟在后面;傅四海，见他做得艰难，却半点没有下车帮忙;意思，不动如山地端坐在车里，盯着他一个人来回忙活。 狄思科暗自摇头，难怪当不成男主呢，真是一点没有眼力见儿！ 他在呼啸;风里独自把活干完了，跃下车厢时，却发现前方原本停在马路

中央;大卡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李师傅往路边;荒地里拐进去了一些。 与此同时，车尾灯也闪烁了好几下。 狄思科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问问情况，却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站在他们这辆车;驾驶室门口。 男人穿着乡下很常见;粗布短褂，手里拿着一把挺大;斧头，女人则是一件洗得泛白;花衬衣。 两人试图敲开升起;玻璃车窗，似乎是有话要跟司机说。 “诶诶诶，敲什么呢！”狄思科板起脸，粗声恶气地问，“没看见车窗关着呢？” 男人眼睛往车窗里瞟着，发现里面有个细皮嫩肉;姑娘，对上狄思科时，便讪讪地问：“兄弟，里面那个是你媳妇啊？” “啊，你们干嘛;？” 车里;于童：“……” 女人先是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局促地抓着衬衣下摆问：“同志，你跟前面那辆车;师傅是一起;吧？都是什么歌舞团;运输车吧？” “不是啊，”狄思科瞅瞅前面还在闪着灯;卡车，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瞧见我们这车跟他那辆长得不一样吗？我这是县物资回收公司;专用车！你们是干嘛;啊？” “我们是前头陈家村;，过来通知司机师傅们一声，前两天下大雨，前面;路被折断;大树挡住了过不去，你们别往前走了。” 狄思科意外道：“你们是陈家村;呀，我经常跟我媳妇去你们那边收废品，还认识你们村长老陈呢！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你们啊？” “我们这两年在城里打工，前阵子才回村，你没见过也正常。”男人抢着答了话，又指指他们后车座上;两台录音机问，“兄弟，你们收废品;还能收到录音机呢？” “嗐，别提了。”狄思科满脸晦气，“那可不是收;，谁家能把录音机当废品卖呀！那是我花了真金白银自己买;！可惜家里有个败家娘们，一吵架就摔东西，好好;两台录音机，本打算一台自己用，一台送丈母娘，全让她给祸害了！” 男人;视线在录音机上扫过，上面确实有些斑驳痕迹，不由跟他一起叹起气来。 “既然你们是陈家村;，那大家就是熟人，我也就不客气了。”狄思科掏出半包两毛钱;大生产塞给男人，笑着问，“兄弟，我着急去丈母娘家，前面真不能通行了？能不能想想办法呀？” 男人收了半盒烟也不见多高兴，看都不看就塞进了裤兜，搓着手说：“那棵大树有年头了，咱们都搬不动。要等村里人把树锯开，一点点搬走才成。” 他回身指向前方李师傅;那辆车，建议道：“要不你们也跟着我们走吧？从这条岔路绕过去，也能上大道，就是得绕远路，浪费点汽油。” 狄思科眺向李师傅;方向，他那辆车旁边聚着五六个携带锯子斧头;年轻男人。 瞧着还真挺像要去砍树;。 他满不在乎地挥手说：“汽油都是公家;，只要不走回头路，浪费点汽油怕啥？兄弟，你们在前边带路吧，咱这就出发！” 说着就拉开驾驶室;车门，踩着台阶跃了上去。 车里;于童刚将短袖上衣换好，裤子还没来得及换，便被外面那夫妻俩砸了车窗。 所以，当狄思科跳上车;时候，她;裤子还被卡在腰间没能褪下来。 狄思科不敢看她，粗着嗓子说：“这败家娘们！录音机都被你弄坏了，还想弄坏方向盘啊？赶紧让开！前面;路被堵了，咱们得跟陈家村;乡亲们绕点远路。” 头一次被人喊作败家娘们;于童：“……” 这小子该不会是活腻了吧？ “瞪什么眼睛！”狄思科嘴上说得硬气，脸上却焦急地恳求，一径地给对方使眼色，“没瞧见前面;乡亲们都带着工具准备锯树了嘛？麻利儿挪到旁边去，别耽误人家工夫！” 于童：“……” 她也想挪去副驾驶，但是她裤子脱到一半卡在腰间，两个座位之间又隔着一个挺长;挂挡杆。 一旦她起身爬过去，裤子必掉无疑！ 狄思科见她不动地方，误以为她没能领会自己;用意，只好低低说了声抱歉，将她连人带裤子一起抱了起来，不给对方任何挣扎反抗;机会，便越过挂挡杆，把人稳稳当当抱进了副驾驶座椅。 小心觑着于童;神色，见她神色微妙，却并没有动怒;意思，狄思科偷偷松了一口气。 继而回身对那夫妻二人笑道：“兄弟，我把车开到前面那司机师傅旁边，你跟嫂子往旁边让让，别刮到了你们！” 夫妻俩不疑有他，听话地往后让了让。 然后，就见他关上车门，发动汽车、挂挡、给油，动作一气呵成，“嗖”一下就让卡车窜了出去。 那乡下男人在后面喊着：“兄弟，你开慢点，不是那个方向……” 狄思科却半点不听劝，经过李师傅时，按了几下车喇叭，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而后冲破那些村民立在路中央;路障，一溜烟地向前方驶去。 颠簸;马路上，除了无处不在;碎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横在路中央;大树。 于童扭身趴上座椅靠背，向后张望，不知是狄思科开;速度太快，还是李师傅没能突围，他们身后并没有另一辆卡车;影子。 “李师傅没跟上来！”于童这回是真急了。 “没事，咱们跑了，他们才不敢把李师傅怎么样。”狄思科继续加速，“要是真;被他们一锅烩了，连个能通风报信;人都没有，那才是真危险了。” “那你快点开，咱们就近找个派出所报案！” 狄思科暗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条道走到黑，哪有什么派出所！ 否则那些人也不会在这里劫道了。 不过，他还是沿路观察着，出了这条碎石路，

转上省道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只有三两人值班;派出所。 民警同志一听他们对那夫妻二人;描述，便对上号了。 “八成又是陈老三那帮熊蛋玩意儿！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又想进去了！”民警同志呸了一口茶叶沫子，气道，“就他那熊样，还想学人家抢劫！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民警同志骂骂咧咧了一阵子，推出二八大杠就要去抓陈老三那一伙子人。 于童忍着翻白眼;冲动，建议道：“同志，要不还是开我们;车去吧？” 等他骑过去，歌舞团;进口设备早让人搬空了。 他们在这边商量着营救方案，即将被营救;李师傅却从门外跑了进来。 口中嚷嚷着要报案。 见到狄思科就拍腿说：“你这小子怎么跑;那么快！我那车轮子都要磨出火星子了，也追不上你！” 狄思科摸摸鼻子说：“那不是着急回去营救您吗！” 李师傅坐在椅子上，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还嘴硬地说：“我走那条路都走熟了，玩儿那几个三青子完全不在话下。主要是怕你们没经验，被他们拿捏住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于童和狄思科都是一脸呵呵。 要不是他们跑得快，今天十有八九得被人一锅端了。 “那什么，”李师傅被他们看得脸上挂不住，只好转移话题问，“后面还有个开小轿车;人，是不是咱们歌舞团;？” “不是歌舞团;，但也是跟着政府慰问团去下乡慰问;。”狄思科向外面望了望，“他没跟您一块过来啊？” “没有吧？”李师傅;语气带着迟疑，“我惦记咱这车上;东西，也就没管那么多。找到机会就赶紧跑了。但我在后视镜里瞧见，他们好像把那小轿车给围了。” 对于傅四海;遭遇，狄思科是半点不带心急;，还丝毫不放过抹黑他;机会，学着民警同志;口音，跟于童抱怨：“咱们都跑了，他留在那里干嘛啊？这傅四海咋能笨成这个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