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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伐是那么快,以至于他的身影在黑夜中像是飘忽的鬼影,他想快点回到家,把这一切分享给他的老婆陆萍,可是临近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步伐。他做的一切都违背了他的初心,然而一切又回不到从前。冰冷的月光洒在他家的房屋顶上,瓦片上反射着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光影,小院里的青菜,枝条都不是他见过的样子,青菜像是飘忽的影,枝条留在地面上的阴影会动,恍惚间,他看见一只虚幻光影笼罩的老猫从屋顶上跳下来,它站在他的对面不肯离去。它凝视他,突然伸出前爪指他,他愣住了,它随即指向房檐下面。一只硕大的老鼠吱吱跑到菜园里,啃咬着青菜。老猫扑向老鼠,把老鼠按在地上。然后又突然扭头凝视着他,紧接着四周一切的景物都变了,地面变得不真实,像是飘忽的黑雾,四周空气扭曲而颤抖着。他像是在虚幻空间,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会下沉,以至于走了几步,他只露出一颗头颅。他害怕了,觉得不能再走了,眼前那迷幻的光影中有陆萍的影子,又让他舍不得回去。那可是陆萍啊!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眼巴巴盯着迷幻光影中陆萍的身影。
“你在外面傻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屋?”陆萍清脆而动听的声音传出来。他的视线开始清晰,没有老猫,也没有老鼠,也没有黑暗笼罩的雾影,他也不像老猫暗示的那样只是老鼠,他活生生地站在灯光照出的窗前,屋里陆萍坐在炕边上,她身前放着一件还未缝制完的婴儿衣服,她戴着眼镜,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针线,扭头看他。
他与陆萍对视的那一刻,他嘴角露出微笑,“我这就进来!”他说,然后摆了摆手,走到门前,推开门,闪身进屋,急促的哒哒脚步声打破静谧的黑夜,他的身影晃动了几次,就到了陆萍的身边。
“萍,你还好吗?”他说,坐在炕边上。
陆萍拿着针线,面对棚顶上的灯光,她把线穿进针孔里。“没那么娇贵,”她说,“我挺好!只是孩子不老实总踢我的肚皮!”她穿好针线,拿起身前的婴儿衣服,一针一线缝制起来。
他看了一眼陆萍隆起的肚皮,眼神暗淡下来,随即又绽放光彩,他搂住陆萍,抚摸她隆起的肚子,他感受到婴儿的脚丫在陆萍肚皮里动,他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入到他的心尖,他忽而想起三国时期曹操的一句话: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他扭头看着陆萍时,他又看见那只虚幻光影笼罩的老猫,老猫窜到窗台上,举起前爪子指他,然后又指向院落里的角落。他凶巴巴地盯着老猫,老猫像是被眼神融化了,犹如风吹散的烟影消失了。
他的目光终于注视陆萍的面上。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充斥着爱怜,“这个孩子是挺讨厌,”他说,手在陆萍肚皮上抚摸,“我感受到他的调皮好动了!”
陆萍白了他一眼,“他可是你们梁家的人!”她说,又一针一线把婴儿衣服袖口缝好。
梁小东没有回答,像是静止的画像一样不动了,他的手停在陆萍的肚皮上,扭头看着他的女人,陆萍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凝视着他,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他们的眼神在交流着。陆萍突然一把搂住梁小东,把脸贴在梁小东的脸上,然后热情的亲吻梁小东的面颊。
“谢谢你的爱,这一生我只爱你!”她说,却没有停下,更热情的亲吻。
梁小东不知置言于否,因为从心底里,他更爱秀娟,然而天不遂人愿,秀娟她死了,他之所以追求陆萍,更主要的是想利用陆萍的父亲陆大友。不过这个女人的善良,这个女人的温柔,还是让他敞开了心扉。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萍,这一世我何尝又不是爱你。除了爱你,我还能爱谁呢?”说到这里,他心里有点悲凉。他曾经想爱秀娟一生一世,然而秀娟自缢身亡了。
陆萍热情亲吻,把他搂抱得更紧,他开始回应,最后他把她压在身下,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意识到又是她腹中的婴儿捣乱,他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躺在炕上,他侧躺在陆萍身边,陆萍仰躺在炕上,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充满柔情,陆萍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的眼神能说明一切,那种彼此爱慕,彼此信赖,并不是用华丽的词藻堆砌可以说明的。
“嗯!多晚了?让不让人睡觉?”孙香掀开被子,面对窗外坐起来,一面说,双手一面揉着眼睛。
她和他会心笑了,然后她轻推了他一把,他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他走到孙香身边,“乖,你先睡!”他说,把孙香平放在炕上,为她盖好被子。“等会儿,我们就睡了!”陆萍把婴儿衣服放到柜子里,他又回来,为他们铺好了床,然后两个人脱了衣服面对面睡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梁小东想到省厅的人既然寻找不到突破口一定会在孙殿臣,赵胜利身上下功夫,想到这里,他本来稍好的心情又觉得沉重,他一边吃饭,一边掏出手机,想看苏宁给他打电话,或者留言没有,苏宁并没有给他打电话,留言,他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这能说明孙殿臣,赵胜利谁也没有开口。刘玉兰说:“吃饭,看什么手机,不影响消化吗?”当梁小东抬头看她时,他发现她皱紧眉头,满脸的忧郁,他知道自己做的太唐突,于是收了手机,压制住心情,老老实实吃完饭,然后走出家门。
在上班的路上,他总是惦念着省厅接下来的手段,最后他还是认为最大的可能:他们会撬开孙殿臣,赵胜利的嘴巴,刑讯逼供可能性不大,但是从外围的亲情作为突破口,这种行为的可操作性极大,他开始担心了,以至于路上碰了别人,他连道歉都不说,就急匆匆赶路,等他到达市局办公室时,李伟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伟的头发蓬乱,衣服脏污,他坐在电脑前,眼睛虽盯着电脑,但是却呆滞,显然已经魂游天外了。
“他一定在为钱发愁!”梁小东这样想着时,目光有意移开,盯在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嗖嗖……对面喝水的声音,又使得他看过来,李伟端着茶杯,茶杯中冒出热腾腾的热气,他搭在茶杯边缘的嘴唇聚拢在一起,啜吸着茶水。他的眼帘低垂着,眼中冒出生无可恋的神色。
“他一定在为钱发愁!”梁小东继续这样想,注视李伟的眼神渐渐流露出狡黠的光芒。
“伟,你的爱人情况怎么样?”他问。心里使坏地想,这次可不能再便宜这小子了。
李伟放下茶杯,双手揉搓面颊,“我的妻子用了进口药之后,”他说,他的声音显得沙哑,像是几宿没睡好觉人的声音。“情况是好了不少,但是……”他继续说,说到一半停顿下来,不肯再说了。
“你我相处多长时间了,我们还出生入死的兄弟,……伟,……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做到!”
李伟停下来,手挡在他面前,停了一会儿。他缓缓放下手,他感激地看着梁小东,“我很爱我的妻子,”他说,眼角流出泪水,“但是我知道她的病光靠砸钱,将是无底洞。梁哥,我一个月这点工资,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几百块钱,现在动辄需要数万购买进口药,我实在难以承受!”他停了下来,又开始揉搓自己的面颊,这一次他的双手用了力道,当他双手擦过他面颊时,他的脸蛋上会留下通红通红的痕迹。
顿了顿,他终于不再揉搓自己的面颊,而是拿起茶杯,但是看他时,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混合泪水的痕迹,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闭上双眼,“我想放弃治疗,”他说,他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可是我……又又看不得……她在我面前……就就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