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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方佳的病房，除方佳外，还有三个病人和她们的家属，偶尔有护士巡房，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人多嘈杂，实在不是个适合说事的地方。
张清淮说：“我们去外面聊？”
问了护士、得到批准后，方佳随手披了件外套，在枕头下拿出个小礼盒，把手机放入床头的柜子里，锁上，才跟着张清淮出去了。
张清淮是开车来的，载着方佳去了一家高档的酒店，酒店的大堂经理认识张清淮，直接带着二人去了包厢。
两人隔了几个座位坐下，张清淮把菜单优雅地递给方佳，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方佳接过，随手翻看起来，不过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点菜上，连菜单拿反都没察觉到。
平时的张清淮看到，或许会觉得这幕有点搞笑，然后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容提醒对方。
可陈墨的事实在让他笑不出来，只能故作轻松，轻声提醒她：“方小妹，菜单拿反了……”
方佳随便点了两样，把菜单递回给张清淮，张清淮也意思意思点了两样用时须久的菜式。
服务员出去后，两人陷入片刻沉默，方佳看了几眼身处的环境，这个包厢装修精致，却不显得过于华丽，明明可以容纳十几人的房间，此刻却只有张清淮和她，不免显得冷清。
张清淮先开口：“方小妹，陈墨他……”
“他跳江了。”
“我知道，你对警察说的……，我大概都知道，”张清淮语气略微激动，但很快平静下来，“我想知道的是，你没有和警察说的。”
方佳一脸正经，表情谨慎：“该说的，我都和警察叔叔交代了，张大哥是律师吧，话不能乱说。”
张清淮轻浅的笑了笑，说：“他有你这个妹妹，是他的福气，不然……”
如果没有方佳，或许陈墨撑不到五年之后吧，他眼底的悲痛被对面的方佳一览无余。
他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小墨太傻了，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
方佳狐疑地盯着他，张清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莞尔地说：“小墨跳江前，有没有说什么？”
方佳忆起当时，胸口依然泛起那难以言喻的痛，仿佛要窒息般的痛苦席卷全身，浓浓地笼罩着她。
眼眶微红，可要流的眼泪早已流干，内心徒留苦涩和悲痛，她艰难地开口：“他说，他恨透所有指骂他母亲的人……”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人，接着他就……”
“该死的是那些人，不是他！”方佳声音很冷，眼中多了些许恨意，不难听出，她恨那些人。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张清淮想起方佳的供词，说：“我听说，你对警察说，他有精神疾病，这样就算警察先一步找到他，估计也没办法……”
思及此，他对方佳的想法变得有点复杂，陈墨有没有精神病，他是清楚的，方佳在不确定陈墨生死的情况下，搬出这套说辞，以她的年龄和阅历来说，确实相当厉害，警察基本信了她的口供。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让张清淮心寒，却不由有些叹服，或许真的是发自内心最深最诚挚的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近乎滴水不漏地编造出那番说辞。
方佳抓住张清淮话语中的漏洞，说：“先一步？张大哥你有办法能比警察先找到墨哥哥，对吧？”
“只是尝试，他们对这个连环杀人案很重视，所以，不保证能比他们快。”
张清淮说得轻描淡写，方佳听得激动不已，她直接站起身来，眼睛闪烁着光芒，恳求：“请一定不要让警察先找到他！”
“我只能说，尽力。”
两人对视一眼，都希望陈墨还在世，且能先一步找到陈墨。
张清淮叹了口气，说：“不说这个，我挺好奇，你对小墨是什么想法？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方佳懵然看着他，为什么？她从没想过原因，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地做了，仿佛她本该如此。
她陷入沉思，童年时父母工作繁忙，陈墨的父母也是如此。她的父母看他待人处事还行，有时会把方佳交给陈墨家，陈墨父母不在家，就拜托陈墨来照顾，小方佳就是从那时候起和陈墨逐渐熟络的。
陈墨性格好，也有耐心，至少他会耐心听方佳讲幼儿园的趣事，老师表扬她、收到小红花、她要参加文艺表演这种事，都会认真听完，还会拿私房钱买礼物送给她以做鼓励。
有小朋友欺负她，陈墨也会护着她。
每一次和她外出，都不会松开她的手去接电话，不会让她孤单一人玩玩具，不会让她看着他的背影寂寞。
他还教方佳骑自行车，方佳没什么运动神经，以前每年夏天方父教了她游泳，她学几年都学不会，方父没了耐心，不再教她游泳或是其他运动。有那么一回，方佳见朋友们都会骑自行车，也想学，但父母没有时间教，于是这个任务落到了陈墨身上，陈墨没想到她运动神经这么差，用了几个月时间才教会方佳骑自行车。
后来，陈墨发现方佳并不是运动神经差，只是本身自卑又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怕被嘲笑，带着她去跑步、打篮球、打乒乓球，做各种体育运动，因此，她明显健康了很多，体育成绩也有所提高。
陈墨陪着她做了很多事，后来几次校运会，陈墨有空就来，当看到她赢得比赛时，会比任何人都高兴，当她失利输掉比赛，又会鼓励她继续努力，还带她四处散心。陈墨会给她讲故事讲他在学校的经历，陪她学习，方佳曾经坐着他的自行车游走在大街小巷，见识过不少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就算是后来上了大学，他抽空就回来，两人放假时还会一起出去玩……
为什么？
无数相处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方佳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墨哥哥，保护他是我应该做的，对亲人，本应该这样。”
只是这样吗？没想到陈墨竟然有这样一位真心待他的妹妹，连血缘都变得不再重要，有真心待自己如亲人般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都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重要吧？
张清淮心弦似乎被触动，语气多了几分坦诚和了然，说：“谢谢你，方佳，小墨他……”
“给你留了些礼物，希望你可以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