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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入户。
院中修竹林立，清风拂过，又带一点低哑的沙沙之声。
远离了竹林水塘，进入堂前凉亭，这才十分有心地挑了一处宽阔静谧的地方摆上了矮桌，清淡怡人的熏香搁在桌角，袅袅地透出些香味来。
难得暑热刚过，秋色堪堪显露出来，便带着催人入眠的睡意。
年轻人一手支着脑袋，姿容倦怠地坐在桌前。挂起的灯笼光线喑哑，将他的眉目模糊了一些，五官的锋利之气被消磨了大半，更显得温润如玉，莹润出尘。
“不是要请本公主喝茶？”
直到大红色的裙角落在眼前，原本低垂着眼眸的年轻人才抬起眼。
衣料之上的暗纹在烛光之下的夜色里透着盈盈的光华。
陆雅在齐渊对面径直坐下，倒也没把自己当成客人，眼睛随意地在桌上一瞥，便问道：“茶呢？”
“夜里就不宜饮茶了。”
齐渊坐正了身体，狭长而又深沉的眼中恍然便透出来一点笑意，最后宛如滴落在宣纸纸面上的墨迹一样，带着水气晕开了。
齐渊将桌上的酒盏递到陆雅面前，声音低了一点：“殿下，喝酒如何？”
陆雅看到桌上只有成人手掌高的酒樽，顿时笑道：“怎么还喝起酒来了？”
夜会变酒局，倒是有些出乎陆雅的意料。
齐渊拖长了尾音，笑起来：“夜来晚风，清酒二两，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陆雅不置可否。
齐渊便给陆雅浅浅斟了五分满的酒，随后才给自己倒上，把酒樽放到一边。
“不知殿下酒量如何？”
陆雅想了想，就道：“这怕是要喝了才知道？”
齐渊哑然失笑。
清酒入喉，不算是辛辣。
陆雅这个老酒鬼还算是品得出来这酒不算是烈酒，而且品质必定上佳，就算是今日痛饮至酩酊大醉，明日晨起也不会头疼。
齐渊看到她试探地抿了一口，随后便宛如狐狸一样眯起眼，眉眼舒展之后，倒是还算满意。
“我记得公主以往甚少饮酒，说是不爱醉酒的滋味儿。”
齐渊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来回扣了扣：“怎么今日看起来，倒是酒量不错的模样？”
“是么？那你这消息不灵通。”
陆雅搁下杯子，坦坦荡荡地说：“本公主自从芳心破碎之后，简直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随时随地就要借点儿酒来浇浇愁，长此以往，自然就爱酒了。”
她这话说得跟真的似的，齐渊却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话说回来。”齐渊眯起眼，缓缓道：“当日我看公主対江大人……可不像是料之上的一时兴趣，怎么后来又忘得这么干净了？”
“公主……”齐渊眼睫一动，隔着满桌陈酿的芳香看着陆雅的眼睛：“当真是喜欢他？”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陆雅便道：“当时大概是真心喜欢的，但是我这一辈子长得很，难道非得囿于一时的求而不得不可？ 齐公子，怕是没有这个道理吧？”
“我这辈子顺风顺水的，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也没有谁能奈我何。”
陆雅看着齐渊，问道：“你怎么就非得让我喜欢或是不喜欢谁呢？”
齐渊举起酒杯，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整杯酒。
这倒是不像陆雅的作风。
她应该是那种看中了的就必定要拿到手的性子，对于物来说是这样，对人来说更是。
她当时说心悦江汀，就要整个京城都知道江汀是她淑雅长公主看上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凯觎她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江大人自然是清高的，对这份偏宠避之不及。
却不知道也有人为此眼红。
呼吸之间都带着酒香。
“我从来没有让殿下如何的想法，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没有。”
齐渊闭了闭眼，明明感觉头脑很是清醒，像是他每每盘算着如何杀人如何抄家一样条理分明，却感觉很多醉话雀跃得宛如要破开凡尘活物脆弱的皮肉钻出来一般。
“那公主殿下哪天想起来了想要喜欢谁了。”
齐渊说：“能不能是我？”
齐渊似乎是很少称她为“公主殿下”这样两个敬词加起来的叫法，当着外人的时候喊“公主”，亲近些的时候喊“殿下”，偏偏这两个词叠加在一起就拖长了语调，莫名地就缠绵了起来。
周遭有长久的寂静。
陆雅眨眨眼，忽然开了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突兀得很，就是齐渊也没想明白，怎么陆雅会突然提一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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