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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谷风至就坐车回到了鹿镇。
“风至，身体咋样了。今天所里要出任务，你身体能行吗？”
“能行，咋不行呢！那天身体感觉很不好，没有当面给您请假，不好意思啊！”谷风至递了一根烟给所长马建国。
“那好，过会儿你带队，配合计生办行动！”说完，满意地拍了拍谷风至的肩膀，扭头走了。
又要配合计生办行动，早知道今天请假好了。
进入新世纪后，超生的少了许多，但还是有很多不生出儿子誓不罢休的人。计生办的人在每个村里都有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不是开玩笑，早些年计生办疯了一样抓人、流产、结扎、牵牛、扒房子，那些失去生儿子的希望的村民，恨计生办，绝对是恨到了骨子里。
这活儿不好干呀！
跟着计生办来到二十里铺村，在村口刚一下车，周围地里干活的村民就骂了起来。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特别刺耳：上辈子遭雷劈，这辈生儿子没屁眼的，又上我们村抓人来啦，咋没让大卡车撞死你们！
旁边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同事刚想说话，谷风至伸手拉了他一把：“不要东张西望，跟紧了，我们先到村部再说。”一行人在计生办周主任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走进了村部。
按照计划，今天要抓三家。周主任刚说完，二十里铺的村支书就站了起来：“周主任，这三家里有我的本家，我以会员的名义保证，绝对不会通风报信，但要让我带路，实在是不行。”
周主任看了村支书一眼，点头表示理解。
一见周主任和村支书看向自己，村主任赶紧说道：“你们不要看我啊，我家族小，今天帮你们带路，明天我的脸就能会被人家挠烂。”
啪！周主任一拍桌子，怒道：“支书、主任都不配合，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书记汇报，你们二十里铺村就是这么配合工作的。”计生办主任周红英，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干了半辈子计生工作，论泼辣程度，名列鹿镇前三名。这么一发火，把在场的村干部吓了一跳。
村主任望着天花板不说话，村支书只能板着脸，指着村妇女主任说：“计生工作是你主抓的，今天就由你带路。”
“我！”妇女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脸委屈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过了一会儿，妇女主任起身站了起来：“支书，我不干了。”说完，扭头就要往外走。
“别急眼呀，坐下，这不是商量的嘛。”
商量来商量去，一致认为应该先吃饭，抓人的事情，晚上再说。
二十里铺临近省道，有一家饭馆的驴肉炖的不错，谷风至吃饭之前跟派出所的同事们说，饭随便吃，但酒不能喝，河间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鹿镇更是清末的兵营驻地，解放前到处都是土匪，近些年虽然民风好了一点，骨子里依然彪悍异常。
计生办为什么不敢自己出来抓人，非要带上派出所的人，还不是心里害怕，碰见愣头青，那真的是拿着杀猪刀，咬着牙往心窝上捅。
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吃到下午四五点，村支书、村主任和妇女主任留下，其他村干部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回家了。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兵分三路出发了。谷风至和周红英这一路的对象是一个年近四十周岁的孕妇，乡下体力劳动繁重，营养也跟不上，干腰的年龄普遍偏早，可以这么说，这是这个家庭能不能有个儿子的最后一搏。
来到门口，一群人悄悄来到一处院落外面，蹲在暗影里。过了一会儿，周围的狗叫声停了下来，谷风至戴上防爆手套，正准备上的时候，周红英轻声道：“风至，你别上了，换个新同志吧。”
谷风至把防爆手套交给一个新来的同事，叮嘱他，农村的院墙上都插有碎玻璃，让他小心刺伤，另外跳下去的时候，还要注意，防止被狗咬伤。
“谢谢你啊，周主任，知道我身体最近不好。”
“照顾你是一方面，刘水还说你这人看着狠厉，骨子里善良，容易心软，风至，你敢说有时候你跳下去刚好踢到坛坛罐罐，不是有意为之？”
谷风至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这老太婆，活成精了。
同事翻过去之后，狗叫声立即响了起来，大门被同事从里面打开，几个人涌了进去。
“主房里没人，被窝还是热的，没跑远，赶紧追啊！”一个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
周红英打着手电筒看了一圈，果断带人追了出去。墙角一垛麦草引起了谷风至的注意，麦草在龙山市都是寻常的东西，旁边怎么还搭了一个雨布呢？掀开一看，一个半裸的女人蜷缩在里面。
噗通，女人跪了下来：“大兄弟，饶命啊！”
“住在自己家里干什么，住亲戚家去。”谷风至放下雨布，迅速退了出去。龙山人重情义，谷风至相信，这个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会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三个抓住两个，只要不剃光头，周红英已经很满意了，没法子，计生办实在是名声在外，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之后一连好几回，都是谷风至配合计生办出公差。这让谷风至觉得不对劲，按照不成文的规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是所里的人轮流上的，怎么感觉马建国在整自己呢？
“刘所，来，抽根烟。”看见刘水路过，谷风至拿着烟凑了过去。
“有事？”
“没啥事，好几天没喝酒了，嘴馋了，晚上弄两杯？”
“行啊！”刘水嘿嘿笑着，正要走开，扭头轻声说道：“风至，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怎么老是针对你呀。”
“我没有得罪马所呀，刘哥，你看这样好不好，过几天发了工资，你出面组个局，我请马所吃个饭。”
下班后，谷风至拉着刘水刚出大门，远远就看见陈雪等在门外。
“刘哥好，风至，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呀，爸妈喊你去家里吃饭。”谷风至一愣，什么电话打不通，这是堵自己来了。
“风至，咱们改天再约，我先回家了。”刘水朝陈雪和谷风至挥了挥手，骑着摩托车走了。
“姐，有事打个电话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来！”
“我问你，最近怎么不回家住，要不是小雨刚才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这些天配合计生办，忙得很，晚上老是加班，去县里来回耽误时间，就住在宿舍了。”
“胡说，我打听了，人家计生办也不是天天有任务。”
看着沉默不语的谷风至，陈雪柔声道：“我现在懒得说你，走吧，爸妈忙活了一下午，等着你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