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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除了声音大，骂人词汇多，确实再无其他招数了，哥哥画下的那一条线，她没敢越过。
我哥看到她声音一大，就提了菜刀一会切菜喂牛，一会劈柴。等太阳从山头上缓缓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几乎趴在地上都要睡过去了。
十之八九是撑不下去了，垂头丧气地起身，拢了拢头发，咬牙切齿地放了几句狠话，看了看她拿来的盆子，又看看线条，斜眼瞟了瞟斜靠在柱子上的胳个，扭着水桶腰出去了。
“拿走，你的盆子，一会还得找理由来吵一会。”
哥哥紧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砸瘪了的盆子，朝着她身后丢去。她还是转身收起来，看了看，敲了敲，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出去了。
中午时分，奶奶抹着眼泪来我家了。倒了一肚子的家常。
原来，昨天大伯母去赶集了，大概是跑到那个亲戚家去了，很晚才回家来。连晚饭都吃了回来了。
二堂哥见到妈回来就上前去翻口袋，希望能从里头找出些零食来，除了些布头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开始闹腾了，狠命地哭叫，歇斯底里的，根本就劝不住。
“阿言，奶奶给你吃晚上吃的肉肉好不好，糖糖不好吃，就吃肉肉好不好。”
奶奶尝试着上前去拉二堂哥。
本来已经进屋换衣服去了的大伯母听到肉，立马跑进厨房去察看，翻出了那一盆在炖在火塘边，热着等她回来吃的肉。
她左闻右闻，看了又看，香是格外的香，但还是忍住了，对于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她得搞清楚了，一会说闹起来，自己才占理，才能将这肉说得一无是处。因为是奶奶搞来的。
“这种瘦精干巴，柴邦邦的肉是那家整来的啊，一点也不像我们本地的肉嘛。”
为了进一步得出结论，她端出那一盆子肉，当着众人的面吃了一块，大概是觉得好吃，又吃了一块，囫囵着说道。
奶奶说到这，忍不住笑了。
没有人理她，她就发脾气。二堂哥闻到了味儿，边哭边站起来去跟妈抢肉吃。大伯母不给，火气噌噌地往上走，不住地推搡着儿子，骂着短命鬼饿死鬼一类咒人早死的话。
跳得高高的，就是不将肉给他吃。
“是阿德家送过来的，又不是毒药，有什么不能吃的。”
大伯闷声闷气地说道。
大伯母一听到是我家的肉一下子就炸毛了，后来一想，不对啊，我家的猪不是办丧事的时候给杀了嘛 ，还是她自己做的主张呢，也没有听说我家买到猪了啊。再一追问，谁也不搭腔了。
她恨恨地端了那盆肉跑出去了，来到臭味相投的一个邻居家中，知道了是我家从猎人伯伯那里的换来的野猪肉。就骂骂咧咧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往家跑了。
二堂哥在地上翻滚着，任谁都搞不起来。
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就她是一个外人，一家子人联合起来害她儿子，上辈子造的孽已经让他这样了，还不放过，还得毒死他。
“你看看，闹肚子嘞。鬼神住到他肚子里闹起来了，谁也救不了啰。你们就是恨我，恨这一个傻儿子，巴不得他早早死了，没有负担。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疼他了。”
一家子人都晓得她的脾性，不理会她。十七岁的大儿子看不过，上前试图抢下她手里的盆子，说把这肉给弟弟吃了，他就不闹腾了。
大伯母立马也跟着堂弟在地上打起滚来，说大儿子也反了，不要她这个妈了。
大堂哥一生气摔门走了，一夜没有回来。
大伯母最终还是逮上了爷爷奶奶，说他们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要让人知道，她家穷没吃的，要跟老二家要肉吃了。缠着两个老人不给睡觉，闹个没完没了。
爷爷奶奶心疼哄不乖的二堂哥，任由她发癫，闹到凌晨两三点钟。
谁知道她精神劲头儿那么好，睡了两个小时，又立马翻爬起来，端着那盆肉上我家闹腾去了。
“平日里天天说我家阿德变成厉鬼了，连你们家门口都不敢过。那会子黑漆漆地就跑来了。你大伯赶紧出门去找你堂哥回来一起去找她。真是造孽啊，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偏偏还叫我们家碰上了。”
奶奶说的痛心疾首。
“那个家里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回去了，你爷爷说也学那林子里的猎人，到那盖一间小房子，住进去。到时候死在那里，随便一埋就是。”
一向很理智的奶奶当着我们的面儿说起这些话来。
“妈，孩子们听着呢，不要说这些了。要是那边住不惯，就到这里来，不让你们做什么，呆在家里就是了。”
妈妈看我和哥哥脸上愤怒的表情，赶紧打住了奶奶的话头。
“阿英啊，说到底是当初我们没有坚持住啊。给你和阿德吃了那么多的苦。人家现在可不会让我们走的，老头子还能给她放牛砍柴，我还能给她看着儿子，照顾着菜园子，鸡鸭猪狗。等到两条腿都要不成了，恐怕就能出来了。那时候再来找你，我们不得天打五雷轰啊。”
奶奶说着说着就又往那些事情上绕了。
“不怕，奶奶，我去跟她说，去跟师傅借杆枪，我就不信她不害怕。”
哥哥握紧了拳头，气呼呼地说道，妈妈远远地看了哥哥一眼，他立马打住了话头。
“阿林，你还是像你爹一样心肠好。但是心肠好就是要吃亏啊。当时分家的时候，你妈怀着你妹妹。你大伯母愣是坚持着要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名下的地还有祖宅全部归他们。我和你爷爷都明白这一点都不合理，可是你爹不忍心你伯母老是找你妈的麻烦，三天两头找茬，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轮着和我跟你妈吵架，于是，你爹就找了块地，在这起了几间平房，说搬走就搬走。”
奶奶的眼里没有泪，看着院子下面连绵的麦地，悠悠地说着。
“我记得，奶奶，那时候我还帮着爹去河里头捡石头，到后山林子里扛椽子呢。”
哥哥大概是想着那时候爹的样子，轻声说着。
奶奶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最后说大伯母今后还是会这样闹腾的，我和弟弟还小，不要让她给吓着了，老是这样不上学，跟她对峙着也不是个事。
哥哥又和妈说了砌围墙的事情，妈妈想了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