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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闻言大惊,愕然道:“王太守,此话从何说起?下官从未这么做过。下官也从未同桓太守谈及任何关于王太守的事情,更不可能做你说的这些事。不知王太守的消息从何而来?”
王牧之冷笑道:“你自然是矢口否认了。这种事你怎会承认?”
李徽皱眉道:“下官说的都是真话,王太守不信下官,下官也无可奈何。下官只能说,我从未同桓太守谈及你,更不可能同他谈及什么弹劾王太守的事情。下官和桓太守本不相识,这一次若非他率军从栏杆集经过,叫我去见他的话,下官根本不知庐江郡守是谁。即便是现在,若非王郡守说了他的身份,我甚至不知他是桓大司马的侄儿。”
王牧之阴沉着脸瞪着李徽道:“当真如此?”
李徽拱手道:“下官无半句虚言。还请王太守明鉴。”
王牧之沉声道:“那本官问你,桓序同你都说了些什么?难道没有对你挑拨离间?他此次出兵,擒获了袁真之子袁谨,得意洋洋的将人送到建康炫耀,还为你请功,难道不是同你达成了交易?”
李徽皱眉回想,倒是想起了桓序当日说过的只言片语。桓序确实说过要为自己请功,似乎也提及了王牧之不出兵的事情,说要替自己出气上奏朝廷。然而这两件事自己都是没有答应的。
但现在看来,桓序似乎真的这么做了。而且是在没有征求自己同意的前提之下。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太守,这件事必有隐情。倘若王太守之言是真,那么便是庐江桓太守私自为之,下官绝不可能同意他这么做。至于说什么交易,那更是无稽之谈。”
李徽不想透露太多,他并不想将那晚桓序跟自己的说的只言片语都搬运给王牧之听。因为王牧之不值得自己和他交心。
“你是说,桓序是借你的名义污蔑本官,同时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王牧之冷笑道。
“我不知道,如果此事是真,下官会去向桓序讨个说法。”李徽沉声道。
“本官用的着骗你么?我琅琊王氏在朝中地位尊显,什么样的消息不知道?可笑那桓序的奏折还特地绕过尚书省送到散骑省,想绕过尚书仆射我的族叔王彪之。然而皇上却将折子送到我族叔手中请他过目。那折子自然是被一笑置之。想要拿这件事来抹黑本官,那是打错了算盘。”王牧之沉声说道。
李徽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王太守还生这么大的气作甚?既然这对你而言并无太大影响,又何必来兴师问罪,骂的下官狗血淋头?”
王牧之冷声道:“本官生气是因为你欺骗了本官,同桓序达成了交易,居然不经过本官的许可,便同桓序达成了交易,助他一臂之力。这是吃里扒外,这是无视本官的行为。”
李徽突然明白了。王牧之的恼怒不仅仅是桓序上奏折针对他的行为,更是因为桓序击败了敌人,抓到了袁谨,立下了大功。而这是王牧之,甚至是他身后的琅琊王氏不愿看到的结果。
而自己恰好促成了此事,所以他才跑来对自己大放厥词。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似乎是他的人,便该完完全全的听他的,怎能帮他的政敌。他认为自己这是对他的背叛。
弄明白了这一点,李徽真是有些无语。自己可从没有向王牧之表忠心。这王牧之倒是试探过自己的立场,自己只表明自己并非站在桓氏一边而已。难道说,非黑即白,这便算是向王牧之表忠心了?简直荒谬。
“王太守,下官不明白你的话,什么叫吃里爬外,什么叫助他一臂之力达成交易?王太守的话令下官感到极为困惑不解。下官为保护我居巢县百姓的粮食,带人去阻止抢粮的叛军,这难道不应该?下官出兵之前,便已经让宋延德前往禀报王太守了。这难道叫做没经过王太守的许可。莫非王太守认为下官不该前往护粮么?”李徽沉声道。
王牧之喝道:“然而你也向桓序派人求援了不是么?”
李徽沉声道:“这难道不应该么?我们得知抢粮的敌人人数不少,似有近两千之众。如此多的敌军,难道不该联合两郡之兵共同拒敌?况且,敌军抢劫了合肥县北的粮草,合肥县黄县令在我派人去庐江郡之前便已经禀报了桓太守,桓太守也已经决定出兵歼敌了。下官不明白,王太守为何对此事如如此的不满。大敌当前,难道不应该歼敌为先?却还计较这些事么?”
王牧之冷笑道:“还说你和桓序没有什么交易,瞧瞧你,一副忠心护主的嘴脸。”
李徽心中怒火升腾。这王牧之强词夺理高高在上的嘴脸早已令李徽不满。加上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老账新账一起涌上心头,让李徽完全按捺不住怒火。他终于爆发了。
“如果王太守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下官还能说什么?王太守所指的交易是指下官和桓太守的兵马配合拒敌,抓住了袁真之子袁谨,大破敌军,保护了我居巢县百姓的粮食的话。那么就当这是一场交易吧。下官身为居巢县县令,只要谁能帮助我保护百姓的粮食,让居巢县不至于重新陷入混乱饥荒之中的话,那么下官就会同他交易。就会协助他破敌立功。相反,有些人满口答应出兵,结果不见一兵一卒前往。相反,却屯兵我居巢边境进行封锁,完全不顾我居巢县百姓死活。这种人只想着门户私计,个人得失,而丝毫不为百姓着想。这样的人,我李徽鄙视之极,从心中极度瞧不起他。这样的人,哪怕他出身名门高族,也休想我李徽高看他一眼。”
李徽这一番话就像是鞭子抽打在王牧之的脸上。王牧之的脸色青白,神情尴尬又愤怒。
“呵呵呵,好,好。说的好。好一个大胆狂徒,指谪起本官的不是来了。说的好,说的痛快。李县令忧国忧民,是个大英雄。别人都是尸位素餐之徒,只为门户私计。呵呵呵,天大的笑话。”王牧之冷笑道。
李徽道:“难道下官说的不对么?”
王牧之冷笑道:“我问你,本官是什么人?”
李徽皱眉道:“你是历阳郡太守,难道不该对居巢县百姓负有责任?”
王牧之鄙夷道:“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你既知本官是历阳郡守,便该明白,本官所要肩负的职责,不仅是你居巢县一县。历阳郡扼守江北要冲,所辖历阳、乌江、南豫、居巢四县之地。扼守大江北岸渡口数座。若我历阳郡有失,京城门户便开,局面大变。本官甚为历阳郡守,要做的是守住这道江北门户,扼守京城北方门户。这便是为何朝廷复置居巢县,要求将流民阻于居巢县的原因。便是因为所涉甚大。你是居巢县的县令,你为居巢县百姓所想,本官无可厚非。但你要以为,我历阳郡上下,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居巢县北的叛军抢粮之事便倾巢而出,将所有府兵都开赴居巢县北作战,那便太可笑了。本官考虑的是历阳全郡的安危,而非是你居巢一县。”
李徽原本以为王牧之是在为自己开脱,讽刺的话到了口边了,但又咽了下去。因为李徽心中咂摸着王牧之的话,觉得似乎并非全然是开脱之词,并非全无道理。
就好像自己不也决定将居巢县的一些地方列为泄洪区,为了保住田亩堤坝和更有价值的地区么?这不也是为了居巢县的全局所做的取舍么?
那些泄洪区的百姓,心中对自己难道没有怨恨?难道不会向自己现在这样,对王牧之的行为愤怒不已?
站在王牧之的立场上,他或许也需要做出取舍。或者他的话是真的。
“本官接到你派宋延德送来的消息和信之后,本来是决定出兵的。当日我已经将兵马物资集结妥当,全历阳郡郡兵以及部分其他人手,一共集结了一千五百人。那已经是我历阳郡所能出动兵力的全部了。但是,本官忽然意识到,这么做是极为不妥的。以我历阳郡这点兵力,且非正规兵马,要面对袁真南下的叛军两千人,未必有胜算。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倘若袁真叛军趁我们战败长驱直入,深入我历阳郡袭扰烧杀,甚至威胁我江北沿岸渡口的安全。那将是何等局面?”
王牧之站起身来,负手缓缓在堂上走动,沉声说道。
“……况且,彼时消息不明。焉知叛军南下抢粮的兵马只有两千?万一后方有接应兵马,万一他们本就是以两千兵马试探虚实呢?我若将全部兵马派去拒敌,便是最为愚蠢的举动。我该做的是扼守要道关卡,做好一切防御敌人深入的准备。这才是本官该做的事。”
“……为何在居巢县周边封锁设卡?很简单,居巢县乃我历阳郡西北方向的屏障。叛军若进攻,只能从居巢县进袭。居巢县大湖拦阻,他们无路可走,只好从濡须山口和居巢县东南边境深入。不是本官对居巢县有什么特别的憎恶,而是因为地势使然而已。本官手头只有那么点郡兵,倘若我王牧之坐拥精兵数千乃至上万,有足够的人手做两手准备,我又怎会不发兵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