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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把付小遇接回家开始,吴明关家里可热闹了,距离吴明关最后一次生养孩子已过去十四年,许久不喂养孩子的吴明关忙得手忙脚乱,幸亏她的两个儿子懂事勤快,为她分担了很多家务活和农活。
早上5点付东全和付南华就起床了,两个男孩做好早饭给吴明关端在床边,又把圈上的猪喂了才带着饭盒去上学,他们中午都是在学校蒸饭吃。晚上两个男孩放学回来先去地里翻地、种菜、割猪草,再回家做晚饭、喂猪、喂鸡鸭,忙完这一切两个人才掏出本子在煤油灯下开始做作业。
吴明关也坐在孩子一旁,拿出儿子们小时候不穿的的衣服,裁剪了给付小遇做衣裳和尿布。
一家人忙到深夜才睡觉,三人还未深睡,又被付小遇哇哇哇的哭声吵醒。
“妈,小妹又醒啦,是不是该换尿布了?”睡在隔壁房间的付南华睡眼惺忪,翻身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往吴明关房间走,他看吴明关已经点燃了煤油灯,就赶紧帮着母亲从热水壶里倒了开水凉在碗里,轻轻放在了床边的木箱子上,然后趴在床边呆呆看着哭得十分卖力的付小遇。
“南华,你快去睡觉,妈来管妹妹,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吴明关很心疼自己的儿子,她有点后悔把这小人儿带回来,两个还在上学的儿子每晚都被吵醒不说,现在家里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她很希望两个孩子都升上高中,虽然她知道儿子们都不是读书的料。
“妈,小妹为什么晚上一直哭啊,她不睡觉吗?”付南华眨巴着眼睛向吴明关问道。
“饿了呗!”吴明关小心翼翼地给付小遇换尿布,这活十几年不干,真的手生了,加上这孩子太瘦了,她有点怕下手。
“妈,那多喂一点给她吃吧,吃饱了小妹就不会哭了,你也可以睡个好觉了。米粉吃完了,我和大哥再磨就是,你不要省着喂。”
“是是是,妈知道了。多亏了你和东全用石磨给她磨米粉,不然还真的没有吃的呢。小遇命真好啊,遇见两个这么好的哥哥,宁愿自己不吃米,也要省下来给妹妹吃,以后可千万要记得两个哥哥的恩情哟!不过南华,小遇她还是太小了,吃稠了怕她吸收不了闹积食,兑稀了她又饿得快,不像以前妈带你俩,有奶吃!”
“妈,那你为什么没有奶?”付南华很着急,他希望吴明关有奶水喂付小遇,这样小妹就不会夜夜啼哭了。
“………这,哈哈,南华,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吴明关被付南华天真的语言逗笑了,她也想有奶啊,有奶了不用这半夜三更起来几次兑米糊糊,又要凉水又要洗碗的,这夏天还好,冬天冷就麻烦了!
“付南华!你明天上不上学!还不滚来睡!你不知道要生了孩子才有奶吗?你明天早上起来晚了,我可不得让你坐我自行车,自己走路去上学!”隔壁房间的付东全被吵着水捕着,他吼着付南华去睡觉。
“不坐就不坐!妈!我也想骑自行车!呜呜,凭什么哥说自行车是他一个人的,自行车是你用爸爸的钱买的是大家的,哥总是不让我骑!妈,我们家再买一辆自行车吧!”付南华对着隔壁做了个鬼脸,瘪嘴生气,求着吴明关再买一辆自行车,这样他就不用每天被付东全管来管去了。
“南华,咱们村上好多人都还没有买自行车呢!财不可外露,再说我们家也没有钱呢,你爸爸在外挣钱很辛苦的,我们要节约一点。还有你哥今年如果没有考上高中,明年就要给你娶嫂子啦!再说现在还要钱给小妹买吃的,用钱的地方很多,以后你让小妹给你买自行车!东全,不骑车的时候让南华骑一下!我看你给别人骑都不让你弟弟骑,别人哪有弟弟好!”两个男孩的家庭,吴明关每天都还要调解家庭纷争。
“妈,那是我玩得好的兄弟,你就别唠叨了,快兑奶给她喝,一天吵得人睡不着!”付东全听见吴明关说明年要给自己说婚事,心里微波荡漾。
“兄弟,哪有那么好的兄弟,妈劝你少和村长的儿子走那么近,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在村上是什么情景。”吴明关想起在石头村生活的十几年,心里挖心的痛。
付小遇等了半天还不见米糊糊端来,又嘤嘤地哭了起来,付东全翻了个身,用力堵住自己的耳朵,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其实有点不喜欢吴明关三天两头说自己的婚事,他知道吴明关在怕什么,就是怕他短命嘛!他出生那年,吴明关去镇上给他算命了,说他命短,活不过三十岁,而且这辈子千万不能去东方,所以给他取名东全。但是他觉得这都是封建迷信,他才不信这些。
吴明关摇了摇头,她知道大儿子对这妹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暗地里心疼得很,不然也不得亲自给付小遇磨米粉,磨了的米粉还用筛子筛了,挑细的出来让她给付小遇兑糊糊吃。
吴明关用手指探了探碗里水的温度,水温合适了,她拿出米粉,倒在碗里,又舀了半勺白糖,直到搅拌得没有疙瘩了,才一勺一勺地喂着付小遇,这一喂又是半夜了。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三个人又被付小遇的哭声吵醒了一次,这一次,她该换尿布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付东全煮了红薯苞谷糊,又从坛子里夹了泡菜切细了,让付南华给吴明关端到床边去。
付南华边打哈欠边端着碗往吴明关的房间去,一不留神,脚踩到地上的老鼠洞,脚下一斜,一碗饭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一部分还粘在他的脚背上。
“哎哟哟,好烫啊!妈!妈!我脚好痛!”付南华痛得大哭起来,原地蹦得老高,还使劲的甩着脚,他想把脚背上的糊糊甩掉,哪知道那糊糊十分粘稠,牢牢的贴在他的脚背上,火燎燎的刺着他的神经,很快,他的脚背就红了,冒出了枣子那么大一个程亮的水泡。
“哎呀,怎么了,南华!天老爷呢,东全,快打盆水来,南华烫着了!南华,你看你,怎么走路的,知道家里地不平,也不当个心,这下好了,烫着了吧!东全你也是,你怎么让他端这么烫的东西!咦,这该死的耗子,怎么在这打了这么大一个洞!”
吴明关赶紧下了床,看见付南华脚背上的水泡,惊呼了起来,她着急万分,不停地责骂着付南华的不小心和付东全没有履行好照顾弟弟的责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老鼠洞,她昨晚一点都没有睡好,根本没有精力去推测原因,她忘记了半夜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付小遇兑的米粉撒了一些在地上,导致昨晚老鼠特别多,地被老鼠打了洞,更没有想到一早付南华就踩进了老鼠洞口去。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哭得这么可怜哟!南华怎么了,哎呀,这脚背怎么回事,我家里有药,我回去拿!”吴明关刚想破口大骂,大嫂熊盛兰过来了。
熊盛兰是吴明关男人付哲木大哥付哲仁的老婆,她和付哲仁成家几十年,没有一儿半女。自从付哲仁去世后,她一个人守住和付哲仁住了一辈子的土房子住在西头的村尾的坡崖下,那边人烟稀少,周边就她一户人家,就一条省道通过她家门前,把她家和村里连接起来。以前付哲仁在世时,她住那边还没有那么害怕,后面付哲仁去世,半夜经常有贼光顾。
昨晚,她喂的一头正怀有猪仔的母猪被贼半夜从猪圈赶了出来,她迷糊中听见猪嗷嗷的叫声,知道又来了小偷,于是壮着胆子在黑漆漆的夜晚边喊有贼了边卖命去追,小偷也许被她的亡命追踪吓到了,知道不能把猪赶走,就拿刀子把猪捅死立马跑了。当熊盛兰找到死去的猪时,她气得发抖,她本想一个人把猪背回去,可惜她太瘦没有力气,就一个人蹲在原地守了一夜的死猪。幸好天亮有人经过,她赶紧让人帮忙给她抬了回去,这不,她一早过来找吴明关,想让她和两个孩子过去帮忙帮她刨猪毛呢。
其实付哲仁不是付哲木的亲哥,付哲木是付哲仁的父亲认养的儿子。付哲木是个孤儿,被一个女人领养之后一直挨打,他受不了就跑了出来,到处卖苦力讨饭吃。具体他以前姓什么叫什么,没有人知道。
二十年前,他作为纤夫跟着一伙人拉一艘货船从石头村前的大河经过,结果船家没了做饭的水,就让他去岸边的人家要水,恰好他就去了付哲仁的家里,恰好看见付哲仁的老父亲在训儿子儿媳的场景。
付哲木在旁边听了半响,才知道老人在数落自己到死了都不曾抱过孙子!原来这对夫妻人到中年还不曾有孩子,他当时心里还觉得这老人挺可怜的,他不便再打扰人家,他打算去另外找人家要水,可是出去看了周围都不曾看见人家,他怕船家责骂他办事拖沓,又只好又折了回来。
结果被老人邀请到了屋里,老人看他相貌堂堂,就问起他的过往,他就把自己的身世说了,老人出主意叫他别去跑船当纤夫了,那活干久了要生病,笑着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改姓当他儿子,还帮他成家。
就这样,付哲木就在石头村安定了下来。
只是石头村的人,暗地里都叫他野种,从来不曾承认过他的身份。连带着付东全和付南华,人们背后都叫小野种,现在加上了付小遇,便凑起了人们口中的一家人都是野种。
“南华,你脚肿成这样,今天就不去上学吧,去大妈家,大妈给你煮猪肉吃!”熊盛兰很快就从家里拿来了药,心疼地边哈气边给付南华上药。
吴明关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熊盛兰家里,付南华烧水,付东全用开水滚了猪,用刀卖力地刨着母猪身上粗大的毛。
吴明关抱着付小遇在一旁看着,啧啧赞道:“大嫂,你这猪喂得好肥呀,都喂的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就猪草和红薯,猪吃这些最容易长肉了,你没有看见我每天都去地里割草吗?”
熊盛兰其实很讨厌吴明关隔三差五的回娘家,自己地里的草长得那么多,不操心地里的事,就知道使唤两个儿子去干活,现在还把弟弟的女儿带回来抚养。她真的希望吴明关学学自己,她娘家虽然只剩了她弟弟,但是她可不会把自家的东西给搬回去。
“大嫂,你说我吃得多,会下奶不?哎,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你毕竟没有生养过孩子!哎!这小遇天天夜里哭,闹得大家都睡不好,所以南华今天早上才被摔了一跤。哎,如果我自己有奶水就好了,你这猪肉可以卖十斤给我吗?我试一试,看能不能催奶。”吴明关没有觉察到熊盛兰变了色的脸,熊盛兰最讨厌别人拿她不生孩子的事来说,但是她对吴明关发不了脾气,毕竟,自己还有事情要求着她。
“买撒买,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以前东全不是经常帮我打猪食吗?这猪肉本来就有他一份,再说天气这么大,也放不了,加上又是母猪不好卖,你们割过去吃就是!”
这次,熊盛兰心里渴望吴明关把付东全认她和付哲仁为爹妈的事情再确认一下,这个事情还是以前付哲仁在世的时候,吴明关说了的。经过昨晚,她觉得家里还是要有男人或者一个儿子才可靠,自己年龄越来越大,一个人生活还是为难,将来是什么样,不言而喻,大部人都不希望自己老无所依、死后无人送孝。这一次,这头猪,她希望能让吴明关吃人手短,拿人手短,给她所想要的。
“哎呀,多谢大嫂啦,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你以后老了,动不了,让我家东全养你老!东全,你说好不好?”果真,一遇见有便宜占,吴明关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她以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说过的甜话会像糖那样化掉,自己记不住,别人也不会当真。
“真的?”
“那还有假!”
“那你们把这头猪都搬走吧,给我留一点就行了,我吃肉也不太行!东全,你可要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付东全扒拉着猪毛,他白了吴明关一眼,他知道吴明关又在用嘴骗人了。
就像以前,她这位母亲大人,为了生三胎,把才一岁的付南华送给了熊盛兰抚养,美其名曰让付南华做大伯大妈的儿子。结果三弟长到2岁,站在还没有干透的新房玩泥巴,被倒下的墙砸死了。
事后,吴明关就赶紧去把付南华接了回来,还在村里说他们两个没有生养过孩子的人养不好孩子,她二儿子自从去了大伯大妈家,就一直黄皮寡瘦的,而且彭哲仁脾气不好,经常打孩子,她不忍心看着孩子受苦,就接了回来,虽然事实上付哲仁和熊盛兰确实把孩子养得不够好,但是吴明关违背诺言的行为也让他们很受伤,但是也无可奈何。就这样,熊盛兰给她养了2年的儿子。还好的就是,吴明关她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让付东全认了付哲仁为爹。
吴明关兴冲冲地收了熊盛兰送的猪,她又去镇上找中医生开了下奶的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天不是喝药就是使劲吃肉。
可惜这样吃了十天,她人倒是长胖了不少,奶却一点都没有。她看着一天哭得不停的付小遇犯愁了,这可怎么办啊,养孩子可真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