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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记住了。”李如松最终答应了下来,他年纪不大,对言官的千张面孔,见识还是太少了。
周良寅在辽东受到了非人一般的待遇!没错,非人待遇,
十二名御史,每天吃的饭是由辽东提供,就两张光饼,梆硬梆硬,难以咀嚼,还贼难吃,连个肉都没有,这也就罢了,他们连热水都没有一口!他们在辽东以雪补水。
辽东军吃什么,御史们就吃什么,李成梁吃香的喝辣的,居然给御史们吃这个东西!
而且没有暖阁,更没有人伺候御史们更衣,盥洗,这让御史们对李成梁的意见极大!
最关键的是,李成梁整天放老虎吓唬人!
李成梁的辽东都司养着三头猛虎,这些御史办差的时候,这几头健壮的老虎就在他们不远处打盹,一旦这些言官胡言乱语,李成梁真的会放老虎养人。
既然都觉得他李成梁是藩镇军头,老子就拿出军头的做派了,吓唬吓唬这群整天呈口舌之利,搬弄是非的家伙。
周良寅等御史到了平虏堡,看过了战场后,点检了下首级功,立刻马上,没有任何犹豫的掉头就回京去,回去的路上,马车从四辆变成了一辆,十二名御史挤在了一辆车里,还有他们的行李等物。
李成梁的意思非常明确,其他三辆车,摔沟里,摔坏了!
周良寅等人一直到了山海关,都在这一辆车里挤着,直到进入京畿地面,才换成了四辆车,疾驰入京。
十二名御史联名上了一道奏疏,痛骂李成梁苛责言官,而且还把戚继光给骂了,说戚继光贪功冒进,朝中庙堂画册止于大宁卫,可是戚继光居然想要进攻全宁卫,打下全宁卫来,这是贪功大罪。
是的,周良寅等人翻脸了。
李成梁的确苛责言官,还放老虎吓唬他们,戚继光的确打算冒进,进攻全宁卫,这都是实情。
朱翊钧收到两本奏疏,快马送到大宁卫和辽东都司,让迁安伯和宁远伯上奏陈情。
十多天后,李成梁说他就是这么干。
军爷们在前线打生打死,这群狗东西在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坐在暖阁里搂着美人,对军爷指指点点,给他们吃光饼都是看在他们朝廷命官的面子上,若非朝廷命官,早丢给熊罴,让熊罴当过冬粮了!
李成梁这封奏疏可是尽显军头的威风,而后话锋一转,请求朝廷派侯于赵到辽东巡按为张学颜佐贰,辽东之事繁杂,不能都压在张学颜一人身上,还请宝岐司吏员,前往辽东主持种田、地窖、甘薯、马铃薯等指导种植。
一方面李成梁真的苛责言官,一方面,又请言官侯于赵到辽东去继续巡按,这就是个表态,辽东还是朝廷的辽东,不是他李成梁的辽东。
而戚继光的陈情疏,也很有意思,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要进攻全宁卫,但是不承认自己是贪功冒进。翻译翻译就是,我就是能打赢,能打赢还是贪功冒进吗?
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战场上,赢了就是赢了,说话就是底气十足。
而李如松则上了一道奏疏痛骂周良寅等人都是无耻之尤,把他们在大宁卫的所有言谈都记录在册,送到了京师,深刻的揭露了这些言官翻脸不认人的丑恶嘴脸,刻画的入木三分。
李如松是真的恨!
这些御史,到了大宁卫,京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军功战场给你们点检,军功战线没有屁话可讲,质疑起了前军指挥的决策,战场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这些言官又不打仗,打输了死的不是他们是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骂人不揭短,为什么要骂人?(第2/2页)
完全都是在放屁,臭不可闻。
李如松更进一步,把他和父亲的交谈也写到了奏疏里,亏他李如松还认为这些言官是好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下次这些言官再到前线,必然好好招待!
一定送他们去斥候交战的地方,感受下战场的杀气!感受下箭矢侧着脸颊而过的恐怖和可怕!
忒不是东西了。
李如松对文官们的态度是非常符合矛盾说的,李如松对文官瞧不上,被谭纶教育,对文官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期许,在这次巡检边方战功的事情中,李如松对文官的面目,认识终于从矛盾中摆脱,文官里当然有好人,但是贱儒不是人。
这是打赢了,要是打输了,言官们苛责军将,戚继光、李成梁、李如松等人只能受这个气。
胜负乃兵家常事,就连大明第一猛将徐达,都在洪武五年北伐的时候,被北元打的大败而归,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常胜将军,所以武将在面对言官的时候,天生就是劣势。
因为在战争中,是个人都会吃败仗。
朱翊钧拉起了手中的六十斤下力弓,眼睛微眯,架起来忽然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周良寅,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矢带着呼啸声,扎在了周良寅的乌纱帽上,箭矢带着乌纱帽扎在地地上。
箭尾的羽毛,还在地上不停的颤动。
“陛下饶命!”周良寅只听到呼啸之声,感觉头上一凉,知道是乌纱帽被射掉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颤抖不已的说道。
他离死亡就只有一厘之遥,陛下至少准头稍微差点,他就死了。
陛下刚才真的动了杀心!
皇帝亲自动手杀人,难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还会追究陛下不成?哪怕是追究,陛下下一封罪己诏就是,反正年龄小。
“你怕死吗?”朱翊钧看着周良寅平静的问道。
“怕!”周良寅终于不再敢说胡话了,选择了说实话,什么死后不朽,都是扯淡!
就在刚才,陛下真的要杀他,死亡一步之遥真的可怕,生杀予夺之大权,在陛下手中掌控。
朱翊钧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低声说道:“是人,都怕死,朕也怕死,否则奢员们就不会试菜了,你是人,大明军的军兵们是不是人?他们也怕死。此次作战,大明军阵亡了二十余人,冻伤两千多人,你知道冻伤吗?就是脚肿的老大,奇痒无比,抓心挠肺。”
“但是他们还是去了,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吃着山珍海味,歌舞升平,搂着美人,对拼杀将士指指点点?你质疑军功,朕让你去前线看,你又嫌待遇差,差在哪?差让你吃光饼了?朕每天都吃一个,朕怎么不觉得难吃!”
“朕都能吃,你不能吃!”
张宏有一次制作了美味的光饼,不是那种硬邦邦的,难以下咽,要兑水下咽,被朱翊钧训斥了一顿,让他拿军粮来,张宏无奈,只好取了难吃的光饼给陛下。陛下说的是磨牙,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表态。
张宏换了个思路,让大明军粮变得好吃点,那陛下总不能再吃难吃的光饼,这饼要好吃得过油,而南洋来的棕榈油量大,还适合油炸,等到棕榈油大量到港,那就可以开始制作新军粮了。
所以,朱翊钧到现在吃的还是军营的军粮光饼,和周良寅吃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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