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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说话,那长崎就是大明的领土。”巡察使眉头一皱,回忆了片刻,似乎大明都饷馆的税赋一直是如此,大明非常的固执,这个行商的税率,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继续好了。”徐渭脸上的笑容十分的淳朴而安详,像极了那些在信徒忏悔时,神父露出的笑容。
而对面的神父则是一脸坦然的说道:“合作愉快。”
在教廷的神父巡察使离开之后,孙克毅面色古怪的问道:“先生,你和巡察使似乎忘记讨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如何逼迫大村纯忠献土,现在他在待价而沽。”
“我们讨论过了。”徐渭颇为确信的说道。
“把总,先生和巡察使讨论了吗?”孙克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麻锦问道。
麻锦摇头,他们的对话其实很简短,绝对没有讨论如何夺取长崎。
“我让他继续就好了,一些个脏事,不太适合大明的客兵去做,否则客兵就会从组织严明、要救黔首的大明军,变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兵匪了。”徐渭没有说太明白,但是他不想大明客兵的手上,沾有太多的肮脏的血。
戚继光建立客兵的纲领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
这是一种很稀缺的纲领,再大的利益,也不能动摇这个纲领。
让客兵办脏事,是一种亵渎,而且非常的危险,客兵这种暴力的化身,不能蜕变成无道德、无拘束的匪徒,真的有那一天,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他徐渭。
这是戚继光在面圣的时候,最先提到的军队最重要的东西,组织度。
组织度是围绕一个纲领而建立的制度和体系,组织度的损失,是对军队军纪的最大破坏。
而徐渭等人踏足的地方,是一个习惯了下克上的地方,把训练有素的客兵变成不顾一切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是嫌自己命长。
如果朱翊钧在这里一定会对徐渭的想法非常认同。
倭国是个非常擅长下克上的地方,他们的基本政治逻辑,就是层层架空,幕府将军、太阁、关白、太政大臣,都是架空的天皇,而管领又十分擅长架空幕府将军,而在地方,令制国的大名们,又会被各家家督层层架空。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本能寺之战中,被下克上的织田信长。
万历十年,织田信长十分信任的心腹家臣明智光秀,在本能寺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织田信长和他的长子,结束倭国自应仁之乱百余年动荡的织田信长,就这样被自己信任的家臣所杀死。
这种下克上的风气,一直到了后世仍非常的明显。
比如就有倭国匠人,手搓双管铁炮,曰安倍切,孤身一人一骑讨倭国太阁、一击毙命,安倍直接心花怒放。
在山上彻也身上印证了倭国的工匠精神、应征了倭国的水管真的能当枪管的武德、印证了一骑讨的勇敢、应征了下克上、印证了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在山上彻也刺杀这件事上,这些精神全都得到了应验。
孙克毅和麻锦很快就明白了,徐渭和巡察使真的谈过了,而且也达成了协议,因为一场波及整个长崎的大火,开始在山林之间蔓延。
这场大火来的突然,来的迅速,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长崎,火舌舔舐着倭人的木屋,无数人为了自保,纷纷跳入了海水之中,再没有了踪迹。
大火在长崎这个海港烧了整整一夜,山林、木屋、船舶、闸口、栈桥等等,全都被烧的一干二净,无数的人或者在火海中被烧成了焦炭、或者跳入了水中葬身大海。
火烧长崎,人间炼狱。
这把火谁放的?自然是为大村纯忠洗礼的教父和教会的巡察使了。
徐渭带着孙克毅、麻锦和数十名松江客兵,走上了街头,大火结束了,本来有些繁华的长崎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一样的场景,四处都是火灾之后的恐怖景象,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烤肉香气。
大火是在午夜时分点燃的,很多人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炙热,在被火烧醒的时候,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神平等的怜爱众人?”徐渭站在街头,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长崎,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一面是被大火烧的什么都不剩的残垣断壁,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教会控制下的教区,毫发无伤,而徐渭等人下榻的会馆,就在教区之内。
泰西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坏。
徐渭让巡察使继续,是因为徐渭从情报上,看出了一些诡异的地方来,大村纯忠被人欺负,其实多数都来自于给他洗礼的教父,包括差点要了大村纯忠命的刺杀。
教父显然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为了逼迫大村纯忠彻底投降,直接选择了放火,逼迫大村纯忠投降,不要再奢求献土之后的税赋了。
孙克毅和麻锦,他们看到了那座教堂屹立不倒,因为火势并没有向教区蔓延,在港口上,那些泰西来的帆船完好无损,甚至连停留在港口的两座战座船都安然无恙。
水火无情,但这显然是故意纵火。
“他们做的这么明显,教区完好无损,但是教区之外,完全被烧毁了,这…不会出问题吗?”坏事做尽的孙克毅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泰西人要索要灵魂的缘故,这也是我认为陛下英明无比的缘故,陛下严格禁止景教在大明的传教请求,当初黎牙实、安东尼奥和弗朗西斯科都要求在大明传教,但是被大明皇帝给拒绝了。”徐渭想了想,更进一步的解释道:“在很多时候,天灾会被宗教渲染为天人示警,是对肉食者的警告。”
“而宗教很擅长把天灾的仇恨、不满与恐惧,转移到某些肉食者的身上。”
徐渭很清楚泰西教会,或者说大多数宗教的传播路径,当初倭患频频的东南,这种幺蛾子事层出不穷,制造危害,而后以慈悲的形象出现,进而蛊惑人心的招数。
徐渭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那不是巡察使吗?他在做什么?”孙克毅看前面人群聚集,惊疑不定的问道。
徐渭平静的说道:“他在超度亡魂。”
慈祥的神父在一对已经被烧死的母子面前,十分虔诚的念着经文,甚至连流下了两滴眼泪,为这样的不幸感到悲痛的同时,也对烧成了炭黑色的母子表示怜悯。
显然大火来的时候,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将孩子抱在了自己的身下,母亲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而孩子还保留全尸,孩子并没有逃过一劫,死在了大火之中。
昨天火烧到后半夜的时候,仍然没有任何人救火,似乎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下了一场雨,阻止了火灾的持续蔓延。
神父在祷告,而他周围的信徒难掩悲伤之情,痛哭流涕。
而一种不满的情绪在哭泣声中被酝酿,那是对大村纯忠的不满,因为大村纯忠不能守护长崎。
大村纯忠必须要做些什么,或者镇压,或者安抚,大村纯忠又是个怂包,镇压无能,只能安抚,而将长崎交给某个放心的势力就变成了大村纯忠必须要走的路,显而易见,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村纯忠在夜里找到了馆驿,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见到了大明来的众人。
“尊贵的天朝上国的使者,请您大发慈悲,救一救我吧。”大村纯忠不停的磕头,他意识到了危急正在接近,所以他寻找大明来的强横军兵,寻求帮助。
“你知道你的不幸来自于哪里吗?”徐渭有条不紊的放下了茶盏,看着大村纯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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