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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意外,你居然活着到了大明,我还以为你城破之日,就会自缢。”三娘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她很了解俺答汗,俺答汗是个很骄傲的人,觉得没人能审判他的罪恶,大明皇帝也不能。
这是长期征战屡战屡胜的傲气。
“其实,我想过自杀。”俺答汗坐直了身子,有些感慨的说道:“但最后还是投降了,不是我惜命,我马上要病死了,我们元裔跟老朱家打了两百多年,得有个结果,土蛮汗那个蠢货,还骂我是叛徒,我看他这个宗主大汗才是草原头一号的叛徒!”
“以后,草原就依仗你了。”
三娘子沉默了许久,点头说道:“嗯,我走了。”
俺答汗又靠在了墙上,把手伸到了光里,感受着光的温暖,他已是将死之人,偶尔会回忆起年轻时那些峥嵘岁月,他南征北战,打的草原所有部族,都俯首称臣。
次日,三娘子在文华殿觐见了皇帝,而后得到了皇帝册封的圣旨,三娘子成为了大明绥远布政司第一任布政使。
绥远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是大明对河套、归化、集宁一带的行政划分,是实土郡县,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从此变成了两京一十四省四大海外总督府。
绥远二字,取自《盐铁论·备胡》曰:厉武以讨不义,务以德安近而绥远。
大明兵部一直谋求将琉球从海外总督府升级为实土郡县,但是迟迟没有进行的原因,是对鸡笼岛,就是那座东南方向的大岛,探索开拓仍有不足。
松江巡抚是大明巡抚一级中官阶最高,辖区最小的巡抚,申时行只管松江一府,没有再比这个小的辖区了,但没人会质疑松江巡抚这四个的含金量。
申时行最近有两件大事要办,第一件就是泰西大帆船到港,这是一次大宗贸易,第二件则是舟师之事,他选择了亲自处理,令舟师选出了七个人到了松江府衙,商议此事。
“学生拜见抚台。”一众七人见礼并不是跪礼,而是作揖,见官不跪是大明朝廷给舟师的待遇,等同于秀才和举人之间,见到官员可以不以白衣身份见礼。
“免礼入座。”申时行的语气很平静,他看着一众七人,眼神有些凌厉。
“尔等深受皇恩,我要是没认错的话,你是石鹏,本名石六,昆山人,本为流民,为船上穷民苦力,挑货力夫,不识字,才思敏捷,海事学堂第一期入学,读书三年,精通算学,而后前往京师钦天监做天文生一年,受聘松江远洋商行,今年年初,转投昆山商帮。”申时行看向了为首的石鹏。
石鹏本是个流民,开海后到了松江府的船上做苦力,因为聪明伶俐,在海事学堂招生的时候,三年的时间读书识字,极为努力,海事学堂刚开始时,根本招不到什么读书人,开海数年,其实下海仍然是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的选择。
所以,舟师大部分和石鹏一样,起初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入学时,石鹏不过十四岁,七年后的今天,他成了舟师里的大把头,带头反对朝廷的扩招。
申时行说他们深受皇恩,可不是无的放矢,也就最近两年海事学堂,才能招到本就是读书人的学生。
“抚台是打算挟恩逼迫不成?”石鹏半抬着头说道:“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我们自己努力使然!”
“海事学堂一年不过两百人,我们能被选中,是我们挤破了头,才挤进去的!学堂辛苦,披星戴月,即便是夜里也要背那些数表星图,若是考校不过,便不能结业,今日之果,昨日努力之因,朝廷需要舟师,而我们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舟师。”
“谈什么恩情!”
申时行看着石鹏,又看着其他几个舟师,露出了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说道:“海事学堂三年,钦天监一年,我问你,你花自己一厘钱了吗?”
“我…”石鹏面色立刻变得通红!
“当初王次辅说这海事学堂,是开善堂的不成?孔子有教无类收徒尚且需要束脩,怎么海事学堂分文不取?学生没钱而已,没钱可以借!陛下不准,严词批评王次辅,唯利是图要不得。”申时行说起了一段陈年旧事。
海事学堂不收学费这件事,在创立之初,是为了快速招生和孵化舟师,尤其是为大明水师培养舟师,为了快速培养,所以选择了不收钱,甚至供养一日三餐和药石之费。
海事学堂这个大窟窿是松江孙氏堵上的,这些年断断续续捐了一百多万银。
王崇古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没钱可以借,等到有了一技之长成为了舟师,再还这笔钱。
这个提议提出来之后,被皇帝严词批评了,晋商很喜欢放高利贷,尤其是在草原上,王崇古倒是闹了个丢脸,结果现在,陛下养了一堆的白眼狼出来。
时隔七年,陛下被自己的回旋镖狠狠的击中了。
“怎么不说话了?”申时行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又被人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却不知晓,还洋洋得意,我如此重要,无人奈我何,我知道,你背后的大东家们承诺你们,若是出了事,他们一定拼命救护,保尔等平安,富贵一生。”
“石鹏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流民的吗?你父母去大善人家里借了钱,因为还不起,仅剩下的四亩地被兼并了去,你爹病死了,你娘投了河,你两个哥哥被大善人卖到了工坊里不知所踪,你一个姐姐被卖到了青楼,六年前死了,你家里的瓦房,被同村的人吃了绝户。”
“现在大东家给你承诺,你就信了,他们的承诺就是狗屁,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真的是一点记性不长啊,读书让你有了一技之长,却没教你人心险恶,海事学堂还是得教矛盾说和阶级论。”
石鹏和一起来的舟师羞愤难当,申时行的话让他们如遭雷击的愣在原地,这些年,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多,身边都是赞美之声,逐渐迷失,也忘记了过去的痛苦。
申时行一席话语唤醒了他们根植在骨子里的记忆,或者说戳破了他们周围的梦幻泡影。
“我…”石鹏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什么我,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朝廷给你们的,也可以收回来,三日内,立刻返工上船,但凡有误,你们舟师信牌就会被收回,别觉得朝廷离开了你们不能开海,三日后,如果你们还没返工,我就调动水师军户舟师,维持远航商行的运作。”申时行面色变得凌厉了起来。
“我给了你们机会,按照王次辅之言,就该立刻没收尔等舟师信牌,停罢尔等礼遇!”
王崇古给的办法就是调动水师舟师维持商舶的运行,同时立刻剥夺他们信牌,褫夺礼遇,让他们成为白衣。
如果申时行为难,就直接把他王崇古的浮票内容,张榜城门街道四处,这个恶人他来做。
王崇古现在对自己的名声早就不怎么在乎了,反正早就坐实了奸臣二字。
申时行性格温和的多,还给了三天时间,愿意谈谈,他其实在保护这些舟师,真的按王崇古的办法来,这些舟师立刻就跌回了原有阶级,巨大的落差必然生不如死。
大明商舶出海,都要点检舟师信牌,一条船有一个舟师就够了。
朱翊钧是赞成王崇古的说法,但具体经办的是申时行,也尊重地方意见,总之这件事不能继续闹下去,影响大明商贸流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