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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开往首都的火车上,时缨还是没有实感。
也就是五天以前,她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研究生,每天最烦恼的就是午饭吃什么和晚饭吃什么。
而这五天里,她经历了前男友非自然死亡、自己被当成嫌疑人、突然加入神秘组织、未来队友不是人的一系列离谱事件。
现在她终于迎来了最离谱的一件。
——她也不是人。
按照敖冲的说法,她现在是个半兽人,而跟他们进京,主要是为了到特案局度过她的化形期,进化成一个全兽人。
时缨听得人都麻了,实在不敢相信,当下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很友善耐心的胡绯。
却看见她笑眯眯地点头:“对呀对呀。”然后给她解释,她的情况特殊,本来他们家族虽然一直有神兽血脉传承,但很稳定,一般不会出现返祖现象,是因为她被下了降头,命在旦夕,血脉才突然觉醒的。
“你当时没有被掐死也是因为獬豸血脉啦,有神兽血脉护身,寻常阴诡手段要不了你的命,可能这也是你家人敢啥都不跟你说就放你出来的原因。”
她甚至还给时缨时间去给家人打电话求证。
家人那边给的解说要更加详细一些,告诉她,其实他们家族直到她爷爷那一辈,还都是有修为的,亲自掐算出她今年必有一劫,才去求了以前的老部下,让她被特招进特案局受人庇护。
而她不知道主要是因为她父亲就不信,也没修为,所以连带着也没告诉她。
她在恍惚中跟着胡绯去了她的房间,迷迷糊糊地洗了澡,然后她听到胡绯问她,想不想看看她的原形。
时缨小心翼翼:“这可以吗?这合适吗?啊不,我是说这在你们动物界是礼貌的吗?”
胡绯被她语无伦次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打了个响指,屋内红光大作,美人儿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火红美狐。
那一身皮毛柔顺油亮,好像一匹发光的丝缎,从头到脚都在写着“诱人”两个字。只是时缨多少还记得这漂亮狐狸是有人形的,不管多么心痒都没敢上手唐突。
“所以你的名字应该倒过来理解——绯狐,红色的狐狸。”时缨恍然大悟道。
漂亮狐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小动物的脸上多了人的神采,更是成倍暴击的可爱。
“不过我和你情况不同啦,我生来就是涂山氏的灵狐,是先有的狐形,后化的人形。你本来只是有獬豸血脉,却没有獬豸的躯体,可能会复杂一些,这方面我和敖冲就不大明白了,得问老大,他有经验。”
“回到首都应该也是他照料你度过化形期吧,唉这么说怪怪的,一般这个词都是形容化成人形的,很少有听说化成原形的。”
有……经验吗?
时缨偷偷抬眼打量坐在她对面卧铺的陆见微,他正低头看一本小说,从她的角度只能觑到他黑如鸦翅的眉,和低垂下去而显得柔和些许的眼眸。
从外貌根本看不出原形是什么,但既然胡绯这么说了,那他应该起码也是个神兽才对。
敖冲是龙族,已经算是很厉害的根脚了,尚且在他面前稍逊一筹,即便没见过两人各自出手,就从气质、威压这些来判断,也能感觉到,陆见微比敖冲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比龙族还要厉害的能是什么呢?
时缨只恨自己小时候读的杂书太少,《山海经》里那么多珍奇异兽,她竟然也想不起来几个。
“看了半天了,有事?”陆见微直接开口,黑白分明的瞳仁直直盯着时缨,以他修为,不用抬头都能观察到周围人的动向。
时缨吓了一个激灵,讪讪地笑笑,她自己忖着,若是别人无端地突然问起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恐怕自己也会觉得冒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您也爱看推理小说啊。”
他手里拿的是一本《白夜行》,时缨话题转换的突然,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只好看见什么问什么。这话问完,她便有些后悔,这几天观察下来,这位陆队明显是不爱说话的性格,她骤然问起这种无聊问题,气氛好像显得更加尴尬了。
“挺有意思的。”
时缨倒是不意他会回答,这下更不知说些什么,坐在那里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
说到底,他们还是太不熟悉了,她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一时贪图安逸选择了卧铺,没有跟着胡绯去硬座。
虽然都是同时认识的,她和胡绯也没熟络到哪里去,但至少胡绯为人周到,不会放任她们之间气氛变得这么尴尬。
时缨有个毛病,每当她干了什么蠢事,她就会想立刻逃离原地,此时她如坐针毡,找了个出去透个气的借口便赶紧逃了。
车厢的连接处,一男一女正在纠缠。
男子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脸上的表情苦巴巴的,写满了哀求,正死死地拽住一个年轻女子的手。
时缨本能地以为撞到了别人感情纠缠的现场,忙往后一躲,可细看之下,又觉得不像是什么情感纠纷,两人的年龄、相貌和社会阶层好像完全对不上。
男子大约是个小工头,脸色是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黧黑,他像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扯住那个女子:“大师!大师您不能不管我啊,我一个小队五十几个人要吃饭啊,都在催着我赶紧给钱,那输掉了我能怎么办啊,现在哪里都搞不到钱,您不是能转运吗?您得帮我啊大师!”
女子白皙的手腕被掐的通红。
她不悦地抽出手:“早跟你说了,让你尽快收手,你不听,每次出了事又要我帮你,我是欠你的还是怎么了,每次给你收拾烂摊子!”
男子大约被没钱逼得急了,看女子这个态度,也破罐子破摔起来,一把拽住女子领子,目露凶光:“你收了我的钱!你收老子钱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现在你想跑?当时你跟我要钱的时候怎么那么敢开口呢?说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没有你求不来的财运,你现在想赖账?那你把钱吐出来!”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大约碍着这是在火车上,一时半会儿甩不掉这男的,强压着火低声安抚道:“就是要让我给你转运,也得有赌局才能有钱,你现在凭空让我给你转,我怎么弄?难道让你在车上捡一大笔钱不成?”
那男子不依不饶道:“怎么就不能呢,我现在就要见到钱!有钱人那么多,占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这可是救急的!”
女子已经十分不耐烦,但毕竟要顾着周围,好言好语细细劝道:“有钱人谁坐这种车啊,这车上没什么有财运的人,下了车我们再做打算吧。”
时缨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全局,为了防止被那两人发现,她默默溜回车厢。
甫一坐定,便听到对面人头也不抬地问了句:“看到了?”
时缨一惊:“您早知道我会看到这件事?”而后福至心灵,“难道我们会选择坐卧铺进京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陆见微把书一扣,好整以暇地看着时缨苦思的小脸。
“说说你的理解。”
让她说理解,而不是先描述听到了什么,这或许就意味着,这些事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呃,那个男的是个包工头,女的或许是会用什么偏门,帮人求偏财运。男的把工程款拿来赌了,他至今对那女的笃信不疑,看来之前是赢到过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输了,现在他输红眼了,又要那女的帮他……大概就是这些?”
陆见微笑了笑,这仿佛是时缨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尽管那笑意不深,稍纵即逝,还是让时缨很是惊艳。
他生得极美,但气质颇为冷峻,如高峻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冰雪精雕细琢成的一尊神像,美得没有人类的活气。但这一笑,就仿佛冰河解冻,从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暖融春意。
“几乎都说对了。”他语气比起先前几乎称得上温和,“不过对于那女人的本事,你可以想象得再大胆一点。”
“她拿走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