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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我带着阿眠留在京城中……”
这话说了一半,萧玉漓抿唇将剩下的话压下。
“我知道了,我即刻去收拾东西。”
许多念头在心中转过,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姜重山的提议已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父子奉旨,不得不走,她身为女眷倒是可以留在京中。可是,她在战场上可无往不利,京城中那些后宅招数却实在一窍不通,带着阿眠留在京城城,只怕哪天着了别人的道。
况且,十年了才等来的重聚。将心比心,她再不愿意离开女儿一步,那么换作姜重山,让他骨肉分离,也一样舍不得。
罢了。
姜重山看萧玉漓,默默垂眼收一收心底翻涌的怒气,上前一步,不甚熟练地握一握她的手:
“我对不住你们,也没脸见阿眠,她这几天高高兴兴的,还做着去艳阳洲的打算。她那头,你替我好好劝一劝。而且,潞州算得上前线,一切供给只怕要紧着军中,吃穿用度定比不了京城,阿眠怕是要委屈些。”
萧玉漓由着他握了一会儿,听完才淡淡甩开他的手:“别操心这个了,阿眠乖巧懂事,不会在意这些的。”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你倒应该好好问问你的义子,晋城侯怎么会死的这么快。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你自己辨吧。”
姜眠收到要即刻启程东南的消息后,足足愣了两柱香的时间。
她这段日子一直过的很开心,几乎数着天数过。在她的盘算中,宴云笺应当已在回京的路上,要不了几日便会到家了。
除了想象艳阳洲的秀丽风光,便是专注研究衔军令——除此之外其余的历史内容,反正也不会再去东南,她便一概不管了。
只针对于一点深挖,想了许多模糊的应对框架。
等日后,他们举家迁至北境时,再慢慢向爹爹渗透,让他提早做准备。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对宴云笺无比的信任上。
历史上,他曾率三千人突围燕夏铁骑的伏击,曾孤身深入敌营斩取燕夏大帅的首级,曾创下一个又一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神话。
这一件小事,他绝不会失手。
……可怎么会这样呢。
姜眠呆呆地答应萧玉漓收拾东西,却在她走后立在原地茫然许久,失神的走回床榻边,扶着床沿一点一点坐到地上。
这一件转折了太多人人生的变故,究竟还是发生了。
她失败了。
她没有争过历史,一切的事情,还是按照既定轨迹毫无偏离的前行着。
姜眠试图说服自己,她不是没有赢过,她帮宴云笺换了名字,在以后的历史记载中,他还少了一笔□□的污名……
——可这真的重要吗?
脑海中另一道声音问。
历历去数改变的那些事,对于历史的行进而言真的有很大影响吗?叫这个名字或是那个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一个句子,最重要的那部分意义,从来不在主语。
同样的,一个轻薄少女的污点,背上了,拿掉了,对他“忘恩负义”四字沉重压着的整个人生而言,达得到举足轻重的程度吗?
姜眠默默抱住膝盖,将脸埋在双膝之中。
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从不是在操纵历史,而是在某一阶段,她的脚步,恰好与历史的辙印重合。
顾越从辛狱司出来时,天空有些阴,他抬眼看了看。
李青霜牵了马过来,见他在发呆,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一声。
顾越回神。
走下台阶,一手牵过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
“大人不回府吗?”这不是顾府所在的方向,李青霜忍不住多问了句:“大人,昨日抓捕犯人时,您脖颈侧受了伤,这连天审了一天一夜,再不处理,怕是要不好。”
“我知道。”
顾越应了一句,也没说可与不可。
李青霜舔了舔嘴唇,今时不同往日了,原来有姜小姑娘时时关怀着,今日送汤,明日送药,他们大人听话也听劝,哪像现在。
顾姜两家退了姻亲之好,大人虽然看上去哪哪都没变化,可不知怎么,就是叫人心里不得劲。
他跟了两步,又叮嘱:“大人,您别嫌卑职唠叨,辛狱司里边本就气闷,伤口捂了这么长时间,若不上心只怕留疤,这脖子离脸这么近,算得上破相了。”
顾越道:“嗯。你回去吧,别再跟着了。”
他一人打马去了南街,这会儿正是清晨,一些路边的摊贩刚刚出摊,为清冷的街道添了点点人间烟火气。
在街口站了许久,终于看见一辆马车从西边转来。
马车规制不大,并不奢华,车侧壁刻了烈风旗的标志。
顾越轻轻抿了下唇,侧过头去。
在这里站了许久,这一刻,他竟有些退却的心思。
但却不等他辨明此心,马车已驶到他面前。
“顾大人,”姜重山在前头骑马,看见他,松松扯了下缰绳。
并未下马,淡声打了招呼,“顾大人辛苦,这是方从辛狱司出来吧。”
“劳将军垂问,是。”顾越立刻拱手行礼。
姜重山没再说什么,后头马车中,姜眠轻轻掀开车帘。
原本旁边萧玉漓不愿让她搭理顾越,但姜眠总觉得,自己到底欠了顾越一份情,说到底,他将鸩蓝雪的解药私下给了她,对他而言,也是担了一番风险。而她心疾是先天的,就算没有顾越,也迟早会发作,以此怪罪到他头上,不算公平。
“顾大人……”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姜眠却在看见顾越那一眼后愣了愣,旋即道,“大人脖子上的伤口看上去有些溃烂,该尽早回去处理才是。”
顾越一下子抬眸看姜眠。
姜眠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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