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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姜犹伸着手指紧紧攥住上下铺铁质栏杆,冰冷触觉浸润手心皮肤,疼意消散,缓缓呼吸气,摇头道:“没事。”
回到自己简单铺好的上铺,宿舍不怎么透气,只有一扇透气窗,走廊里微弱的光透过小窗洒落在屋里。
她觉得气闷,出了宿舍门,穿过走廊,走向公用卫生间。
男女分左右两边,卫生间和浴室建在一起。
学校规定了八点必须待在宿舍不能乱跑,这会儿走廊空无一人,卫生间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偶尔能听到脑袋都伸不出去的窗口缝隙吹过呼呼声音。
姜犹上了个厕所,洗手时,忽然听到微弱极轻的哭声。
不仔细听甚至听不见,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她湿手在老旧睡衣上擦了擦,径自走到隔壁男卫生间里。
映入眼帘的不是鬼魂,而是蹲在角落里,双手盘膝,肩膀颤得厉害的林江塘。
再一次见到熟人,她愣了几秒,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少年吓得不轻,发出短促的尖叫,被姜犹及时捂住了嘴巴,阻挡住后半段的尖叫。
可不能让他引来巡逻的宿管,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糊弄。
姜犹对上他瞪大、似浸在清湖中的黑眸,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叫。”
被她捂嘴的林江塘脑袋小幅度地点了点,纤长睫羽凝聚的泪珠顺着末端掉落,砸在姜犹的手背上。
她动作不太自然地收了手,触碰到泪珠的手背一片灼热,如法炮制地在衣摆蹭了蹭。
“你哭什么啊?”
白天哭,晚上也哭,哪里有像他一样这么爱哭的男孩子啊?
林江塘脸颊由白转红,捂红的嘴唇似染了红粉,耳朵红,哪哪都红。他手指蜷紧,乌黑短发乱翘一通,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犹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忽而又移开,推测地问:“难道是想念你的家人吗?”
林江塘注视了她嘴巴一会儿,看懂意思,脑袋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
他只有一个亲人,那便是母亲。母亲从小把他带到大,从未因为他是哑巴而嫌弃他抛弃他,而且他手语唇语都是母亲教的。
“三年过得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小声地说着。
林江塘抬起跟雪一样白的手指,指了指她。
他指甲圆润平整,不沾黑污。在旧城区,少年是姜犹见过最干净、不瘦不黑的人了。像是电视机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养得白白嫩嫩,跟他比,姜犹手指黑不溜秋,还长了很多茧子,那是每天做家务,操劳过度的手。
姜犹一时看直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两手伸过头顶,仰头看向天花板,缓缓地说:“我也想,尤其是我的姐妹们。”
话一顿,姜犹苦笑一声,接着说:“但哭也没用啊,还是见不到。我就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待下去啊,等三年后,还是能回家的啊,到时候我给我姐妹们买很多很多吃的。
还要买一台电视机,我做梦都想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视机呢。”
林江塘怔怔地听着她说的话,心底的难过减少了许多。他激动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比划一通。
姜犹看了两遍才看懂,挑眉看他:“你要给我买电视机?”
林江塘含蓄羞涩地点了点头。
姜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只要你现在不哭,我就很开心了。”
林江塘脸更红了,扭扭捏捏地揪住衣摆,翘到头顶的黑发在空气中摇晃了两下。
姜犹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拍拍屁股站起身,对他说:“回去吧,很晚了。”
林江塘从口袋掏了掏,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她的手里,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
‘嗒嗒嗒’
棉布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声音。
姜犹摊开手心,是一颗由七彩纸包裹住的水果糖。
这是街市卖得最好的糖,不仅甜,而且糖衣是七彩纸,可以折纸鹤星星,很受小孩喜欢。
姜犹也喜欢,记得很小的时候,弟弟满月时吃过一颗,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味道。
很甜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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