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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母兔,神情满是哀伤,眼中的泪也越聚越多,一颗颗滑落下来。
程令仪呆住,愣愣问:“……柳姑母,您怎么了?”
柳华却不言语,只伸出手捂住嘴,原本无声无息的流泪,也变成了小声啜泣,渐渐地又成了恸哭。
声声悲戚,令闻者伤心。
钱郎中原本还笑着在跟石安说话,听到动静,扭头一看竟是自家师妹在哭,顿时大惊失色。
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柳华的肩膀,焦急地问:“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柳华哭得不能自已,摇了摇头,“师兄,你说……我要是能早遇着程丫头多好?”
钱郎中心里一颤,“你……你又想起那个孩子了?”
柳华点头,脸上泪如泉涌。
钱郎中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师妹,起风了,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柳华一改之前的强硬,顺从地被他扶着进了屋。
钱郎中临走时看了程令仪一眼,交代道:“程丫头,去烧壶热茶,给你姑母压压惊。”
程令仪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多问,就点了点头。
瞧着两人进了屋,石安有些不解地问:“柳夫人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与石宁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叹道:“兴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吧,我去烧茶,你们把这只母兔拿到屋里去,别冻着了。”
烧好茶之后,她怕打扰到两人说话,送进屋里就出来了,没想到却又被钱郎中叫进去。
柳华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冲程令仪招了招手。
“程丫头,过来说话。”语气格外和蔼。
程令仪依言上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刚才,吓着你了吧?”
程令仪摇摇头,“没有,柳姑母,过往如云烟,您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往前看才是。”
“你都猜到了?”
程令仪看向一旁的钱郎中,点头说:“钱老和我提过一些关于您的往事。”
柳华神情怆然,长叹了一口气。
“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忘怀了,可刚刚看到你给母兔接生,我总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有你这等手艺,我的孩子兴许就保住了……”
钱郎中面露不忍,低声解释道:“程丫头,当年师妹伤心过度引发早产,可却因为难产,孩子一生出来就没了气息,师妹也伤了身子,自此再也不能……”
程令仪心中满是同情,轻声劝道:“柳姑母,往事已矣,您的性子善恶分明,教导出来的孩子也定是个懂事孝顺之人,您若愿意收我为徒,我也必当如敬爱自己父母一般待您,虽则不能抵消您的失子之痛,但我亦是诚心期望您能过得快活些,人生在世,当追寻自在,若是用一道道枷锁捆着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年华?”
柳华笑意悲凉,“我一个迟暮之人,还哪来的什么年华?”
程令仪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上,过的每一天,都是年华,柳姑母,您和钱老都是要长命百岁之人,虽则前半生受了不少苦楚,可后半生的日子还长,您难道真打算就把自己困在这深山之中?”
钱郎中眼眶通红,忍不住用袖子抹起了泪。
哽咽着说:“是啊,师妹,你前半辈子都在为夫家操劳,呕心沥血,如今身上终于没了担子,正该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何苦在这种荒山野岭一个人等死?”
“以前,你常说要游历全天晟,收集各处的名方汇集成医书,为何却变成现在这般?我不明白,难道你为夫家做出的牺牲还不够多吗?”
柳华脸上的泪越落越急,摇着头,神色哀痛。
“师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握着茶杯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过了半晌,才说:“当年,我怀着身子,在家待得烦闷,听人说景洪县的红枫极美,就劝说相公带我去散心,公婆原本担心我的身子,不让我去,可架不住我日日央求,就也同意了,条件却是让相公去把家里急需的那批货物运回来,相公不愿让我久等,运货时没走官道,从山中抄了近路,这才会被贼寇盯上……是我害了他……”
“还有……我们的孩子,是我没本事将他保住,害得相公失了自己唯一的血脉……”
“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柳华头一回与人倾诉这些事,像是把积攒多年的自责悔恨都一股脑吐出,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令仪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背顺气。
钱郎中愣了半晌,才拍手叹道:“师妹,你糊涂啊!这些事你为何不与我说,为何要一个人承受?”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师妹年少守寡,一个人撑起了夫家,不但为公婆养老送终,还将继子养大,培养出接班人,蹉跎半生,她已做得仁至义尽,原本以为她能就此享福,过上清闲日子,可她却独自一个人来到这深山之中。
原以为她是想远离俗世,可现在看来……她竟是在以此惩罚自己!
“师兄……这本就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相公……我哪还有脸跟你和爹提?你们都说我犯傻,可只有我知道,这些年……我只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柳华伏在床上痛哭不止。
程令仪不忍见到她这般自厌自弃,忽然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柳姑母,柳姑母,您听我说,您怀孕想出门散心没错,您丈夫抄近路也没错,错的是贼匪,您为何要怪到自己头上去?”
柳华摇头,“若不是我,相公不会遭难……孩儿也不会弃我而去……”
程令仪重重搡着她,“柳姑母,你清醒点,那些事情只是一场意外,根本怪不到你身上来,别说你没错,即便有错,这几十年的操持也够偿还了,你得往前看!”
“……前方又有什么盼头呢?”
柳华满脸心如死灰,喃喃着摇头。
程令仪直起身,在床前跪下,“柳姑母,您说过,只要我能剖腹取子,您就收我为徒,方才我已经做到了,徒儿这就给您磕头!”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师父,您说的话得认,您现在又多了我这个徒弟,您还得传我毒术,教习我医术,日后我们一起研制新药,一起挽救那些危难中的妇人,让更多女子免受失子之痛,这般,可能稍微缓解您心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