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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革这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遭进卫所，而且还是因为打架给带进来的。
打架的人挺多，卫所门口办事的小院子根本就站不下，十夫长喊了个小兵跑去找百夫长请示了一下，就把全部打架闹事的人都给带到了后院。
卫所后面的院子比曹革想象中的还要大，看着能有二十几亩地，看着像较场，用一人多高的竹篱笆再糊上黄泥，充做围墙，靠北墙有一排低矮的全是栅栏的木屋。
曹革看到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种小木屋，看着比关狼狗的狗屋差不多大小，不会是关人的吧？
再看看他们这些被绳子捆着胳膊串起来的人，商家的伙计护卫们大部分都显得很淡定，只有一两个脸上还带着之前无赖凶狠的模样。
那个半路上冒出来打架的大汉，就站在曹革不远的地方，仍旧攥着拳头，脸上的络腮胡子随着紧咬的牙关一抖一抖的，似乎在说他还没打够。
曹革这会儿有时间思考了，他看出来了，这位出手相助的老兄，跟这商家是有仇的，喊打的时候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帮手，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抢东西只打架，那就不是小偷也不是泼皮无赖。
那就只剩一个猜测了，这大汉在那商家那里也吃了亏！
不过，这得吃了多大的亏啊？带这么多帮手来，存心要把人家打得做不成买卖哇。
曹革回想了一下自己扔掉哨棒时的情景，地上脏兮兮的，鞋子帽子头巾肉干鸡蛋馒头黍麦到处都是，还有那些装珠宝的匣子碟子，那些彩色的小石头，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好在拉车的马都拴在了集市道路后面很远的地方，要不然这一通打，马受惊了的话，整个集市都得乱套。
话又说回来，那些被他们打架波及的小商小贩，这趟来集市赶集算是倒了大霉了，别看本钱不高，可是不但一分钱没挣着，连辛苦攒下来的物品也白白的亏掉了。
曹革一想到那些被连累的商贩，就有些于心不忍。
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判案的百夫长，可不是这么想的。
百夫长丁合，是这卫所里最大的官，他一个人管着手下的五百兵卒，也兼管着邗城方圆百里的安保和民生。
丁合的个子高大，走路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往哪一站都杀气腾腾的。
十夫长很会办事，叫人把丁合平时办事用的案几帮到了空地上，还给铺了张草席：“大人请坐！”
丁合把眼睛一瞪：“这些是闹事的还是来做客的？”
竟然一个个都站着！
十夫长一哆嗦，转身喊道：“跪下！都跪下！谁让你们站起来的？”
他这一喊，手下的几个兵赶紧挥动手里的长枪杆朝众人的腿上捅去。
就听扑通扑通，一下子就都跪下了。
丁合哼了一声，这才在案几后坐下来：“怎么回事呢这是？”
十夫长半跪在案几前禀报：“这些人在集市上滋事打架，扰乱买卖秩序，小的就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丁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十夫长问：“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丁合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儿，一拍案几：“邗城的集市，是奉王命在这里开的，你们在集市上打架，就是罔顾王法，必须严惩！咳咳！凡是打架的，每人交两百个大钱，用做修缮集市道路房屋的赔偿。”
这话一出，跪着的众人就乱了：
“大人明察，小的没打架，正好路过就被一起拉过来了。”
“大人饶命，小的是为了保护我家老爷的物品。”
“大人饶命啊，小的是被这无赖商家栽赃陷害的。”
“大人明察，小的是旁边摆小摊的，想要捡自己筐子结果被他们打了……”
嗡嗡嗡，巴拉巴拉，说什么的都有。
丁合大力一拍案几站起来：“都给我住嘴！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一个个身上都是血，都打成这样了还想狡辩？来人，不交钱的就给关起来！”
说完，甩着手大步离开了。
跪着的众人看着丁合的背影，又乱了：
“大人饶命，小的就是个伙计，干一个月东家才给十个大钱，
“求大人明察啊，小的真的没打架啊！”
巴拉巴拉，都是一个意思，都是穷打工的，木得钱。
十夫长把长枪的枪杆往地上使劲儿墩了几下：“有钱的站到我这边来，交钱就可以走了，没钱的就站那边去，先关起来，明天跟我去挖河道挖邗沟，攒到二百个大钱了，到我这儿销了数才能走！”
曹革惊了，还就办完案了？既不问，也不审，直接就定案外加处理了！
速度是够快，可这也太草菅人命了吧！
敢拿棍棒打架的，不是伙计护卫，就是平民野人，谁身上还能带着一袋子大钱呢？
不过，曹革这会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要去挖沟当苦力，反而对那个强买强卖的商家肯不肯出三五千的大钱把伙计护卫们赎走的事感兴趣。
曹革看了一下还跪在那里求饶的人，不就是那个麻子吗？半点凶狠也没有了，窝囊的像个傻子，不停的磕头。
十夫长才不理谁求饶谁磕头的，见到钱才放人，他已经叫手下开始干活：“把他们分批牵到前头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过了未时还没人交钱领走的，就带到邗沟那边去。”
曹革看看地上的影子，估摸着现在也就十点钟左右。
未时，也就是下午三点钟之前，没交钱赎走的，就得带走去挖沟。
曹革摸着胳膊上的绳子，想起了在叔宰家见到的那些奴隶。
他，也要像那些奴隶一样了吗？
伤感也就一瞬间，曹革想起了茅夷鸿，不知道他找到了叔宰没有。
其实，茅夷鸿此刻就在较场的围墙另一边，在驿站的客房内，正跟叔宰说这事呢。
叔宰一听就急了：“这可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救人耽误了时间，原本他们昨晚就离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