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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露华院了,只今日,她却实实在在的打量起这内室来。
檀香木桌案上摆着一排笔墨纸砚,还有阮卿拿回掌家权的没两日,郡主送来的那幅《赤壁图》此刻也正安安静静的挂在墙上。
那幅画她只摸过一回,也甚是喜欢,如今瞧着却觉刺眼得很。
“若我出嫁以后,母亲该当如何处置?”
阮娉婷依旧仰着头看那墙上的画,只是自进屋子便不曾笑过,一双眸光看着十分呆板了无生气。
阮卿只瞥了一眼她便缓缓坐在榻上,道:“若二妹妹不再有旁的心思,江氏自然能在这府里安度晚年。”
“安度晚年?”
阮娉婷蓦地抬起眼,那双哭红的眼睛里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难堪。
母亲这些年耳提面命的告诫她,这府里既没了主母,那日后的路便少了一个绊脚石,只这唯一嫡出的大姑娘却很是得爹爹的喜欢,连底下的下人也没有一个对大姑娘出言不逊的。
只要大姑娘在,那她们永远都冒不了头。
偏偏幼子总有头疼脑热的时候,阮卿九岁那年起了高热,烧得一张小脸惨白白的,连爹爹都没甚心思去朝堂,母亲体贴,便去了露华院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也正是那个时候,阮卿的身子便不如幼时那般好了。
起初她也以为,阮卿那病歪歪的身子不过真是从胎里带了些病症,可后来才得知,是母亲让人在阮卿日日喝的汤药中下了毒。
那毒很是轻微,可日日喝必会遭了身子。
母亲说,待得将来阮卿也病得起不来,便去央求爹爹将这露华院拨给她住,等再久些,母亲做了这府里的正室娘子,她也自然而然的成了这尚书府唯一的嫡出姑娘了。
这样的话很是诱人,甚至于她下意识地模仿着阮卿的一举一动,只为添些世家贵女的气韵也渐渐心安理得。
她虽不如阮卿得宠,可将来做了嫡出姑娘便也不一定了。
母亲的话早就刻在了脑子里,从前对待阮卿的那半点敬意也全被自己编织的梦冲淡了,余下的,只有满腔的算计和不甘。
母亲生养了她,她自然也是相信母亲是真心为她谋划的,虽当初对于自己将要嫁入方家时母亲的束手无策也曾怨恨过,可如今知道是这般结局,她倒起了几分怜惜。
“我与母亲就此,是不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她垂下眼,不经意间已然掉了颗泪,落在那张檀香木桌案上。
阮卿听出她话里的哽咽,只坐在那面色淡淡道:“二妹妹也知,谋害嫡出姐姐该是多大的罪。”
“所以你一早便知道了?”
阮娉婷的目光落在阮卿身上。
阮卿唇角扬起一丝笑靥,她看着阮娉婷,道:“这世上,对鬼神抱有敬畏之心总是无错的。”
她从前也是不相信这番说辞的,可现而今她真真正正的活了过来,又哪容得她不相信这些呢。
只是这番话对不上阮娉婷的问题,竟让阮娉婷微微思索一阵来。
当年谢氏生下阮卿便离世了,这尚书府的祠堂里尚还供着谢氏的牌位,每逢清明寒食总会见阮卿一身白衣前去祭奠。
所以她们往那汤药中下毒的事情莫不是这谢氏托了梦来,要这阮卿一再小心谨慎么?
想她当初跪在祠堂的那两日,孤身面对谢氏的牌位时,她便是浑身一震,对从前做过的那些事生出些心惊肉跳来。
便见她抬起眼,对上阮卿那双黑沉冷淡的眼睛,却正好又想起了那祠堂的牌位和已故的谢氏。
她的目光顿在那,连即将说的话也一时卡在了喉咙里,大气不敢出的颤了几下。
见她这般,阮卿抬手往那案几上捧了一盏茶喝了小半口,才道:“二妹妹,那方家如今也是得陛下看重,你若嫁过去也是那方霖的正室娘子,只要不惹出是非来,他们终究是离不了你的。”
这话实在不假,方家虽搬入了京都城,可内里却不似这么简单,瞧着如今得陛下几分喜欢,实则也需仰仗并不紧实,再若新妇进门不久便生出风波来,定会让人看笑话。
如今江氏住在沉栀院,倒无再谋划的机会,若阮娉婷从此本分的过日子,想来也算相安无事,只是少了这份倚仗,心里多少会有些不甘。
果见她咬了咬唇,低眉敛裙道:“大姐姐既这般说,那我便放心。”
说到此处她语气顿了顿,继而又道:“想必将来大姐姐与顾世子的婚宴我是来不了了,在此,便祝大姐姐与顾世子举案齐眉。”
说到底,她不是来不了,而是不想再去看那样可笑的场面了。
阮卿蹙了蹙眉,才将手中的茶水放至案几上,就见她垂着眼一声不吭的开了房门出了屋。
阮卿察觉出她这话里的怪异,方跟了出去却只见她孤零零的一个背影,再一转头时,顾珩正一身玄衣八风不动的站在廊下看她。
方才与阮娉婷说了那好半天的话自是不曾觉得愧疚过,可见着顾珩时,她心里猛地掀起一丝波澜。
自她活过来,她便是想尽了办法,一心要让江氏与阮娉婷付出代价。
步步为营的心机,断人后路的算计,这一切她从没有告知旁人,可眼前人,她也选择了隐瞒从不告知真相。
若他知晓了,该是会埋怨的。
一想到此,本要走向顾珩的那一脚也下意识的顿住了。
见她面露难色,顾珩自然察觉出她的异样,便抬步往前,直到在她面前停住。
她心底骇浪滚滚,第一次惊得不知说些什么话出来,方张了张唇,思量再三后又将话咽回到肚中,连目光也移了开来。
顾珩忖了忖,抬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慢慢别至耳后,方柔声道:“阮枝枝,其实重生那样的事情不难说出口的。”
说到这,他便顿了顿,斟酌道:“只是你不愿说,我只当不知道罢了。”
她脸色一震,看着顾珩的目光顿了半晌,直到他柔声一笑,道:“阮枝枝,下次可不许再这样瞒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