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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停了些,温枕被长公主带着回了露华院,二房也不再端着样子,只是方回到沉栀院时众人都瞧着两人的脸色不太好。
“刘妈妈”
江婉柔唤了一声,身旁的一个婆子便上前道:“江姨娘。”
江婉柔攥着手帕隐忍着心里的怒火问起:“我吩咐你去查的事可查好了?”
刘妈妈回道:“老奴领了命,让人将整个大晋都翻了,可都没找到那个死丫头。”
方坐定的阮娉婷绞着帕子,头上的发饰摇摆的不停,她慌乱起身,“母亲,你说絮儿这么些天都没找到,可是真的被阮卿害死了?”
阮娉婷从前端的从容架子,不过是她自认为在这府中的地位无人可比得上她,且都是宅院里的小打小闹,只凭她再隐忍几年就会完全取代那个病秧子,就连三房那个唯唯诺诺的也会跪在她的脚下替她擦鞋。
可如今的情势好像变了味儿,那个体谅下人,明艳而又虚弱的病秧子仿佛一夜间变了一个人,府里的下人是罚也罚得,杀也杀得,一个贱婢就这样殒命在她手里,阮娉婷想起此事就何等心惊。
絮儿没了的那两天,她夜夜梦魇,总梦着絮儿披着头发,浑身是血的缠着她。
如今刘妈妈再说起,阮娉婷心里更加笃定絮儿那个贱婢已经被阮卿杀死了。
“母亲,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阮卿那个丫头不会真的发现我们给她下毒吧?”
阮娉婷那张姣好的瓜子脸拧作一团,眼里的那丝慌乱早已压制不下去,她攥着手帕就抓紧了江婉柔的手,俨然不是当初那个镇定从容的阮家二姑娘。
江婉柔看向阮娉婷,虽眼里带着几丝怒气,可眼前的人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她握紧阮娉婷的手而后长舒一口气道:“如今絮儿且还没被找着,就算她没死出来指控我们,我们大可咬着牙不承认便是。”
“在外人面前,你切不可乱了方寸,尤其是在阮卿那个丫头面前,你定要稳住性子,只要等鹊楼那边的事做好了,何愁阮卿不会因此大病一场?”
江婉柔的眼里带着几分莫名的亮光,她坚信,只要鹊楼的污糟事一出,到时整个大晋便再也没有阮卿的容身之所,纵使阮少初这个爹如何维护,身处其中的阮卿也再无颜面留在阮府。
阮娉婷听到此话心里忐忑得很,她总觉得如今的阮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了,一个小小的丫头便能让阮卿身无长物离开阮府么?
可江婉柔定定的目光又随即让她坚信不疑,是啊,就算不能将那个病秧子赶出阮府,至少能让她大病一场,最好能一病呜呼,从此她便能高枕无忧。
阮娉婷定了定心神方坐回原来的位置,她理了理思绪面色尚有一丝担忧:“可是母亲,我还是怕她知道了我们下毒的事,万一她对付我们可怎么办?”
江婉柔安抚她道:“你这么多年时时去看她,难道不知道她的性子如何?”
“若她知道了此事,早就逮着絮儿来沉栀院问罪,可过了这么久都未见到动静,想必她不知道此事。”
“再者,她没了母亲,身边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就算她知道了要对付我们,又岂会那么轻松?”
“还是母亲神算,女儿受教了。”
沉栀院恢复那团平静祥和,无论是江婉柔还是阮娉婷,俱是有恃无恐,她们自认为处处占得先机,只要细细筹谋,即便立时要不了阮卿一条命,也能让阮卿喘不过气。
可她们却不知道,地狱归来的阮卿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成了这宅院里的罗刹,曾经青涩宽宥的阮卿早就找不回来了。
露华院里,药味仍旧浓烈,长公主每月来也早已习惯了,只是许久不见温枕,她的眼里竟存了半点温润。
“小枕,你这些年过得可好?”长公主蹙着眉拉过温枕的手。
半大点的孩子如今早已亭亭玉立,也不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温枕了。
温枕鼻尖发红,却将眼眶里的泪花强压下去,她垂着眸子道:“多谢长公主挂心,温枕一切都好。”
少年时零碎的回忆涌上心间,温枕比阮卿大了几岁,彼时刚到宁国侯府却还闹过性子,阮卿悄悄去看过她,可温枕总不爱说话,直到长公主让人送了两身男孩子穿的衣裳,温枕才高兴些。
那时起,阮卿才发现温枕竟不喜半点脂粉,反而是个爱穿男装的小郎君,即便后来温枕离开了宁国侯府,可阮卿却依旧记得她。
两人寒暄片刻,阮卿方回过神,长公主拉过她的手一脸疼惜道:“枝枝,都说你生下来便患有不足之症,如今小枕回来了想必你的身子便会有起色。”
阮卿绽出笑靥:“长公主说的是,温姐姐医术极佳,绝非那些平庸之辈。”
她面上从容,但心里不敢笃定,自己经受了这么多年的荼毒也不知道能否医好,她并非不相信温枕,她是不相信她自己。
长公主含着笑点了点头道:“我可指望着小枕将你的身子调养好了,明年来参加我的花会呢。”
“花会?长公主的意思是?”
长公主握着阮卿的手紧了紧,她眉眼温柔道:“我想着待到明年春日,你的身子不似这般弱了,我就在京都办个花会。”
“你因着这身子许多年没出过这个院子了,趁着春日可以出来好好散散心。”
长公主的语气略凝重,末了她却提起身在北越的顾珩:“要是珩儿知道你的身子好了,定不晓得有多高兴。”
阮卿顺着那双手腕抬起头,才惊觉这位母亲的眼眶红了些,那颗泪花被憋的辛苦,半晌终于掉了下来,她拿着帕子拂去,却留了一条隐隐若现的泪痕。
顾珩离开大晋三年之久,一个母亲的殷切挂念只能凭着信鸢托书邀寄相思罢了。
阮卿心里被一块石头击中,荡起了一片涟漪,明年春日繁花似锦,若她的身子痊愈能否再见到那个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