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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相逢注视着那群迎着朝阳的颓败队伍，长睫轻颤，酸楚这才一股脑地升上鼻头。
队列走远，身后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道马车声。
驾车的少女不过十二岁左右，扎着两个高发髻。
少女名唤元善。
元善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甩开马绳，一跃而下，跳至文相逢旁边，明眸里晃着刀光，狡黠道：
“相逢姐姐，我看那女子不识好歹，竟敢掷你银子，还推搡你，不如让我去替你杀了她。”
文相逢本发着呆，忽听得她语出惊人，连忙回神过来，捏起元善执刀的手，阻止道：“善儿，莫胡闹。”
元善白了她一眼，将小刀插回刀削，呵呵道：“你今日不杀她，他日要被她所害。”
“啧啧！员外，你从哪里捡来的这丫头？如此狠毒！方才在马车里我拦都拦不住。”
从马车里钻出一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着一身灰蓝色衣衫，眸眼明媚，浑身透着机灵。
此时他那双机灵的眼睛斜睨着元善，嘴里不断叫嚷着。
少年名唤安生，是沈山水家的侍童。
元善回头瞪了安生一眼，将利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威胁道：“姓安的，你若再多骂我一句，老娘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狠毒！”
安生被她唬住，立马跳退一步，躲在文相逢背后去，嘴里仍不断冲着马车唤道：“员外，员外，你看这丫头！”
两人围着文相逢你追我躲，忽听得马车内传来一声无奈的淡喝声：“吵死了。”
安生和元善立即闭了嘴，不敢再多言，只拿眼互相针锋相对。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从里面踏出一华冠贵服的男子。
那男子颇高，面容儒秀。着一袭金雕锦绣蓝袍，腰配一块羊脂白玉，色泽温润，价值不菲。
男子摇着素扇，悠哉踏下那辆与他格格不入的普通马车，掠过两个暗中较劲的小孩，径直走至文相逢身旁。
文相逢迅速轻拭了眼泪，回身看他：“公子。”
沈山水低头认真打量了她，见她神情哀伤，又抬眸眺望远处那条队列人影，淡道：“人各有命，莫要执着。”
“她既选择追随候子钧，是苦是罪，心中自有数。”
文相逢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
她在来时，便已能猜出雀官必不会对自己笑脸相迎，只是不想，这一番道别，竟成诀别。
雀杏是她在汴京城交到的第一个知心好友，如同她在汴京城感受到的第一缕暖阳。
事实上，她原本的性子，就如同一轮太阳，发着朝气倔强、嫉恶如仇的光芒。
如今不过半年时间，二人的境遇竟是有了翻天覆地之别。
她知雀杏对侯子钧由来已久的深切爱慕，这份爱慕让她倔强地维护着侯子钧，维护着侯家。
站在雀杏的角度，侯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的怨念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她言语之间有意讥讽自己，文相逢并非听不出来。只不过她忍着，将那当作是她是一时气恼说出的恶话。
沈山水瞄她一眼，道：“不让你来，恐你将来对她心生愧疚，念念不忘。如今做了诀别，倒是一件好事。”
“公子”
沈山水抖开宽袖，牵起她的手来：“回吧”。
文相逢最后眺望了眼那道人群，绵长的人影早已甄灭在远方的山影里。
她悄然回握住沈山水的手，感受着他手掌的厚暖，冲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山水牵着文相逢从安生和元善身旁路过，进了马车。
安生被两人牵着的手惊了惊，眼神发愣，歪头不语。
员外和相逢，自从饶州回来后就不对劲起来了。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这聪明的小脑瓜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正想着，马车车帘掀开，沈山水冲着外面的两人淡笑道：“劳烦，驾车。”
这声驾车也不知是对外面两人中哪个说的。
元善眼珠一转，瞟了眼还在发呆的安生，迅速翻身要钻进马车内。
安生被滞在最后，忽地顿醒，也赶着要上车，无奈他慢了半步，在和元善互相挤兑推搡中被她一脚踹出车外。
安生胸口被元善踹得生疼，只得坐在车外，执起马绳，调转马车，哀嚎道：“员外，这丫头要不得！”
沈山水盯着自己和相逢对面，煞风景地、大咧咧坐着的元善，点头叹息道：“是要不得。”
元善冲他做了个鬼脸：“谁稀罕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