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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老大爷作为此间辈分最大的长辈之一,他要离开自然没有人敢出声阻拦。
江棋韵盯着哭得红肿的双眼,径直走到祖母身前跪下,哀求道:“祖母,我母亲乃是病故,并非是横死,求祖母开恩,许我母亲入江家祖坟。”
吴老夫人板着脸道:“若是寻常病故倒也罢了,一夜之间突发恶疾横死之人,怎能葬入祖坟惊扰祖宗安宁?若真让你母亲进了江家祖坟,往后江家子孙后代若是受到影响谁来负责?棋姐儿,你是姓江,不是姓郑,此事不容商量,你莫要再说。”
郑老夫人激动辩解道:“哪户人家会不让病死的妻子葬入祖坟?本就是病故而亡,你却硬要扯什么横死,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吴老夫人冷哼道:“先前还好好的,只过了一夜便突然恶疾而亡,今日当着满堂宾客亲族的面,你且好好问一问,她这算不算是横死。”
自然是算得,前来吊唁的亲族纷纷点头,可也不是不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碍于这是嫡支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
江景昭泣声道:“难道祖母就不能看在这十数年来,母亲辛苦为侯府操持的情面上网开一面吗?”
江景辰嗤笑道:“四弟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讲道理,事关江家祖宗及后世子孙之事,你且问问在场族老,哪位敢开这一面?”
江家族老眼见战火烧身,不得已开口道:“寻常百姓人家都能有此觉悟,我等江家子孙能不如乎?昭哥儿,琪姐儿,你们祖母说没错,你们兄妹二人是姓江,更当以先祖为重,你们母亲突遭横死,按礼不得入江家祖坟。”
江棋韵悲呼道:“可那是我的生身之母啊,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母亲死后入不得祖坟,恳请祖母及在场族老长辈念在母亲过往之功,许母亲葬进祖坟吧。”
言罢,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至将额头磕得乌青。
江景昭心疼不已,上前制止妹妹的行为,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出声道:“父亲,难道您也认为不该将母亲葬入祖坟吗?”
威远侯开口回应道:“为父已经为你们母亲造好坟茔,就在京城之外,每年祭祀也方便。”
话已至此,江景昭哪里还会不明白父亲之意,于是便将目光转到场中唯一有可能改变结果的二祖母身上,哀求道:“二祖母,求求您帮帮母亲吧。”
郑老夫人几欲咬碎银牙,满眼怨恨看向寡嫂,出声道:“嫂子当真要这般不念婆媳之情?”
吴老夫人淡淡道:“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入不得江家祖坟。”
当着众人之面说出这番话,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郑老夫人一连道了三声“好”,正欲再开口时,外头下人急急忙忙跑来,手里抱着一个木箱。
众人只见那木箱贴着封贴,上书“威远侯府郑老夫人亲启”。
郑老夫人狐疑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下去回答道:“一个乞丐放在府门前,捧着有些沉,未曾打开,不知里头是什么。”
郑老夫人心中本就气闷,一听是由乞丐送来的,当即喝斥道:“你这奴才真是瞎了眼,什么东西都敢往府里拿,还不快扔出去。”
下人连声道歉认错,转身欲走。
郑老夫人忽然心头一阵莫名烦躁,出声道:“等等,你将其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下人恭声应是,做了个位置放下箱子,小心翼翼撕开封贴,打开木箱。
“啊……是……是大……是大老爷……的头……”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入眼赫然是江彦俭的头颅,胆小之人匆匆一瞥便惊恐的捂着嘴巴,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郑老夫人初闻之时,下意识开口呵斥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大老爷,哪里来的大……”
待她看清时,脑海中一阵轰鸣,不曾说出半个字,只看了一眼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紧跟着便是江彦俭妻子和儿女的震天哀嚎,西府二房大小主子尖叫声此起彼伏,灵堂顷刻间乱作一团。
江景辰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多余的神情。
威远侯顾不得他人,急忙上前查看生母的情况,见她依旧有呼吸在,方才稍稍松了口气,急忙喊来下人,吩咐道:“将二老夫人扶去堂后,立刻拿本侯名刺去将御医请来。”
吴老夫人见那木箱内、头颅旁,放置一张摊开的宣纸,上书“为民除害”四个大字,嘴角隐隐泛起一丝冷笑,紧跟着开口吩咐道:“钧儿,尽快将出殡之事安排妥当,莫要再惹出旁的笑话出来。”
威远侯连忙命人将木箱盖上拿到后堂安置,慌乱间也来不及多想本已流外出京的大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即出声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吴老夫人不置可否,看了眼乱糟糟的灵堂,未发一言便转身离开。
二房大老爷江彦俭的头颅除了让其母、其妻、其子女晕过去之外,并没有在东府内引起太大的波澜,江景昭两兄妹心中想着母亲之事,看都未曾多看一眼。
母亲死后连祖坟都入不得,不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会对此乱嚼什么舌根子。
江棋韵死死握住双拳,看向祖母的背影,眼神中也带着几缕怨恨,若不是祖母执意不肯,母亲也不会死后还要陷入这般窘境。
她恨祖母的阻拦,恨父亲的不担当,恨那些亲族的漠视,若不是有这些,母亲定能够葬入祖坟当中。
为人女者,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葬入孤坟,却什么事也做不了,此刻的内心如同被火烧般无比煎熬。
江景昭则将目光死死盯在方才开口接话的江景辰身上,想着若不是他,母亲也不会出府,若是不出府便不会身染恶疾。
母亲死了,他却还活着,这到底是为什么?江景昭偏执的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江景辰而起,若是当年他死在钱塘县,又或者是不回京城,母亲现今依旧会活的好好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回来?
为什么他不肯去死?
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江景昭一念起,越想越觉得上天不公,祖母不公,父亲不公,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的不公。
没有了二房郑老夫人的阻挠,出殡之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最终,小郑氏的尸身被葬入了京城外一座无名小山,也就是在当天夜里,她的尸身又被挖了出来,换成了一具乱葬岗上的无名女尸。
有了坟茔,往后每年还有人来祭拜,对于无名女尸来说算是幸运之事。
江景辰再次见到小郑氏时,是在崇仁坊刚修建好的密室之内,青玉拿来郝婆婆特制的解药,用一根芦苇杆强行把药灌进小郑氏的体内,直至半炷香之后小郑氏方才渐渐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青玉杨起嘴角,嬉笑道:“活了好啊,活了就有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