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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前半生,也正如爷爷所期望的那样顺遂安康。
我在章江县城的梨园戏班长大,爹爹是戏班的老板,爱我如至宝。
娘走得早,曾是红极一时的花旦,我虽为男儿身,但模样有七分像娘,而今也继承了她的衣钵。
在这不大不小的城里,老百姓们都喜欢戏班的剧目,每有婚丧嫁娶,年节庆典,总会请我们去唱上几出。加之燕家早年积蓄颇丰,所以家中始终安富尊荣,算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名望,更何况戏班就驻扎在爹爹祖传的奈何楼里,从无需为房居场地操半分心,简直羡煞旁人。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燕家更加兴旺发达。
那时楼里住满了族人与帮佣,每日都欢声鼎沸,烟火氤氲。
只可惜随着元朔王朝颓败、起义四起,所有无忧无虑的旧日子都结束了。
如今奈何楼被起义军汤将军强行征用,前日爹爹又因“私通元朔旧部”之罪而自缢于楼中,导致燕家风雨飘零,人丁尽散,留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堆绝望的烂摊子。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坎坷,我才领悟到了什么叫人心易变。
过去被众星捧月的燕家少爷,如今沦为奈何楼里最卑微的嫌疑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厌,根本抬不起头来。
……
这是沈吉从汹涌的记忆之海中,努力提炼出的关于角色现状的信息。
他仍不算很清醒,片刻间以为自己的确是富贵戏痴燕安衾,片刻间又觉得自己仍是被迫进入这段故事的倒霉游客。
神志撕裂的错乱感觉让脑子成了盆被搅浑的水,着实有点无所适从。
“喂,今天的活干完了吗?”
一声粗鲁的吆喝打断了沈吉的思绪。
他先是抱紧了仍在怀中的绣花鞋,瞬间想起这是为祭奠“爹爹”头七而准备的戏服中的一件。然后又很矛盾地摸了摸手腕的白玉镯子,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陌生人的意识所吞噬。
靠近训斥他的人是汤将军的手下,那些山贼霸占了奈何楼后始终行事猖獗,尽管燕安衾低眉顺眼、温文尔雅,对方却丝毫不客气,猛地拿未出鞘的刀粗鲁地怼了他一下,横眉冷对:“问你话呢,哑巴了?”
极度真实的压迫感让沈吉不敢再胡思乱想,他忙结巴道:“干完了。”
“拿的是什么东西?”汤家士兵皱眉。
沈吉生怕显得怠慢,忙解释:“是戏服配的鞋子,之前汤将军说要听戏,允许我从仓库借用的,这是批文。”
说完他赶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递了过去。
在这里提到首领还是非常好使的,对方停止训话,只不耐烦地说:“那就回去老实待着,你的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别以为你认识我们谢参领就可以不守规矩,这案子是汤将军要办的!”
对方提到的谢参领,是燕安衾的幼年同窗谢轩,如今也在为汤将军卖命,负责楼内外的治安巡逻,他的确偶尔会在人后关照一下自己。
而那个案子,则指燕安衾的父亲燕喜“私通元朔旧部”的悬案。
现在他已然以死明志,被无情抛下的独生子根本说不清,父亲究竟把所谓要资助元朔王朝的燕家财产藏在了哪里,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此前燕安衾已经因为顶嘴吃过不少苦头,沈吉只得对汤家兵委屈地点头哈腰,如老鼠一般蹭着墙边朝自己的房间溜去。
回想当初作为主人的宝贝儿子在这里长大,过得是何等惬意自在的生活?
而今家不是家,生活也再没了希望。
倒不如和"爹爹"一样死了轻松。
……
绝望的念头在燕安衾的脑子里沉沉浮浮,像毒素一样侵蚀着沈吉的意识。
成功返回卧房的刹那,沈吉赶紧把门锁上,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江之野的建议非常重要,自己必须理智看待一切才行。就像在间剧本杀黑店围读剧本,可千万不能太入戏啊。
坚定过信念后,沈吉才迟迟地发现:原来这地方自己曾来过,正是之前找到绣花鞋的华丽房间,看那草原牧民风格的装潢,应是受之前元朔王朝统治的影响。
他遵照角色的意愿将绣花鞋放在床头,转而在屋内仔细搜证,很快便翻得燕家灵位和祖上肖像,利用这些东西勾起了燕安衾关于家族历史的认知——
元朔类似满清,而南梁则似大明。
数百年之前,约在元朔击退南梁之后,这栋楼便归属了戏剧名家燕蝉衣。
燕大师虽是戏子但也算民族英雄,因在与元朔王朝的斗争中竭力保全了章江的和平,而受到当地老百姓的爱戴。
后元朔人接管此地也并未加刁难,反倒对他礼遇有加。
漂泊半生的燕大师在奈何楼成立了章江梨园戏班,扎根于此,历经风雨。
直至今年,燕家的气数才将将尽了。
过往的辉煌与惨淡的现实,给燕安衾带来了近乎绝望的压力,沈吉能感觉到这年轻人生无可恋的情绪,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正陷入古怪难过之际,尚存的神志忽想起了个重要的问题:其他人呢?照理说……他们应当也来到了这个故事中才对。
可在燕安衾记忆中出现过的所有面孔,似乎都与那些游客毫无关系。
难道这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沈吉立即不安了起来。